兒會合,坦克也開始集中起來。

魯緬采夫睜開了眼睛,煩惱地望著窗外所發生的一切。作為一個偵察兵,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有利的位置,可是他竟然無所事事!

不久寂靜又開始了。天色一黑,就得想個辦法。現在有三個辦法:或者潛回到自己的陣地去,或者把損壞的電話線修好,留在這裏校準射擊,或者,這是最後的辦法,隻是一直等待,什麼事也不做——等待自己人的到來。魯緬采夫沒有采用第三個辦法。他想了想,決定采用第二個辦法。

天色終於黑了。魯緬采夫和齊比列夫越來越聚精會神,越來越緊張。他們默默地互相望著,直到他們倆的臉都變成了朦朧的斑點。

在濃密的暮色中,他們慢慢地站起來。魯緬采夫說:“你把損壞的電話線修好了就回來。要是找不到第二個線頭,也回來。”

齊比列夫走了。天色越來越黑。有個時候魯緬采夫不許自己去動電話。他慢慢地數到五百。終於拿起了聽筒。一點聲音也沒有,沒有絲毫類似振動的聲音。齊比列夫沒有海浪。某處有一挺機關槍響起來了。不遠的地方也響起了自動槍的一排射擊聲。又是一片寂靜。

魯緬采夫站了起來,握著電話線,悄悄地走下樓去。電話線在他手中慢慢地滑動。

就在這一刹那,在不遠的地方噠噠地響起了自動槍的射擊聲和震耳欲聾的手榴彈爆炸聲,接著就傳來了第二個爆炸聲和德國人的驚呼聲——立刻又是一聲叫喊。很明顯,隻有齊比列夫才會喊出這一聲,在這個堆滿屍體的街道上,他隻喊出了一個字——一個本國的俄羅斯的字:“走!……”

魯緬采夫呆住了。他的頭腦很清醒。為什麼齊比列夫對德國人喊“走”呢?魯緬采夫立刻明白了,齊比列夫不是對德國人喊,而是對他魯緬采夫喊。照他的估計,魯緬采夫是在頂樓上,所以他高聲地喊,好讓魯緬采夫聽見。在這個叫喊聲裏沒有恐懼——卻充滿了大無畏精神和一個臨死前的最後的願望——讓魯緬采夫聽見。

自動槍瘋狂地掃射起來。一門大炮仿佛由於受驚而發出十發炮彈。這當兒,天空中升起了許多信號彈,照耀得如同白晝一般。

“我不能到前線去,會被打死的。”魯緬采夫跳到一邊,繞過房子的拐角,從汽油站旁爬過去,迅速地跑進了一所院子,躲在一輛汽車裏。他在那兒坐了一會,直到一組信號彈熄滅了,這才從那兒跳出來,跑到院牆跟前,用手按住牆頭一撐,跳了過去。四下裏盡是德國人的不可名狀的喧嚷聲。魯緬采夫在街上奔跑,接連跳過了三到塹壕,在“龍齒”——防坦克的木柵中間爬過,象貓兒一般跳過了一道防柵,接著向一道小門衝過去,他打開門,走進了一座小院子,院子裏盡是些沒有花的花壇和光禿禿的樹木。他在這兒歇了一會,覺得右腿受了傷,或許是碰傷的,他甚至沒有發覺是在什麼地方弄傷的。現在他還不覺得痛。

他繼續走,不久就到了一座半毀的大宅子的一堵牆跟前。他從圍牆的鐵柵欄下麵鑽過去,穿過寒冷多刺的灌木從,到了後門。這兒非常靜,水管裏的滴水聲清晰可聞,信號彈遠遠地在後麵升起來。

他開始上樓。右腳的靴子已經浸滿了鮮血。

第二十二章

正當米特羅帶著魯緬采夫的派人到六十五號目標的命令來到的時候,米謝爾斯基上尉發覺我們的部隊已經從工廠的中央建築物撤走了。二十分鍾後,情況十分明顯了,魯緬采夫和他的傳令兵同自己人的聯絡被切斷了。米謝爾斯基楞住了,一籌莫展地轉目四顧。偵察兵們都沉默著,接著米特羅詳細地講述了事情的經過,魯緬采夫說了些什麼話,以及他們怎樣在德國人的商店裏發現手榴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