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桃錯
作者:一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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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給他壓力,我溫柔地撫撫他的長發,笑著說:“隻要能從地下搬到地上,我也就滿足啦!” “不,我們會有自己的房子的。咱們倆一起裝修、一起刷牆。我們也會有自己的車,最好是綠色吉普,可以越野。當然,我們還會有——” “還會有什麼?” 他撓撓腦袋,不好意思地笑:“還會有——自己的女兒,像你!” “天,越說越邪了!”我捂住耳朵。 然而,我們倆對美好生活的憧憬還沒持續到傍晚便被現實粉碎了。下午,居委會大媽過來收下一個月的房租。又交了七百元後,錢包癟得如沙漠中風幹的酒袋。 為了掙外快,加貝決定去後海酒吧唱歌。他說假如有些收入,我們找工作時會從容許多。我雙手讚成。這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情,最重要的是,還來錢。我馬上爬起來,找出一張橘紅色的美術紙,加貝用漂亮的美術字寫上自己熟悉的中英文歌曲名,他還在歌名四麵畫了五線譜與小蝌蚪作修飾。 吃過晚飯,加貝背起吉他就要出門。盡管此時我還有些低燒,仍然忙不迭地穿上棉衣,戴上毛線帽子跟他跑出去。 剛走出地下室,遠遠地,我便看到一對氣度不凡的男女走過來。女的一襲黑羊絨長裙,肩上披著精致的披肩,桃紅色滾邊,桃紅色流蘇,非常高貴。男的則是傳統的黑西裝,一看便是嚇死人的牌子,筆挺的領口打著與女人披肩同樣色係的暗花領帶。儼然一對被上帝眷顧的璧人。我戀戀地看著,待他們稍微走近一點,我不禁大吃一驚。 女人竟然是杜思嘉! 思嘉顯然早已經看到我們,想躲開時已經來不及了,於是她隻好朝我們走來,似笑非笑。 “思嘉啊!”我嘖嘖稱歎。怎麼也無法把麵前這位成熟優雅的女士與大學時那個格子襯衫背帶褲,一臉傻笑著打羽毛球的女生聯係在一起。還不到一年功夫啊!時間真是可怕。 “嗯。櫻桃。”思嘉似乎也對自己這一身行頭不適應,聲音有些僵硬,“昨天招聘會怎麼樣?” “都是貨真價實的外企。可是我的條件不太符合,找工作真鬱悶死了。” “找工作?”站在她身邊的男人好奇地插了一句。男人的聲音很細,麵孔白淨得不可思議,五官還算端正,鼻梁上架著精巧的眼鏡,他的眼神像深潭一樣深不可測。 我不喜歡這種眼神的男人,太深奧。不知為何,我忽然想起那個苗鄉男孩小武了。黧黑的麵孔、老實的目光、笑時露出一對雪白的虎牙。 “是的,我們剛到北京,還沒有找到工作。”加貝解釋。 看我一臉希奇的表情,思嘉似乎不太情願地介紹:“這是江教授,協和醫學院的醫學教授。這是櫻桃與加貝,我的大學同學。” “教授?!”我和加貝同時瞪大眼睛。麵前這個男人,雖說成熟穩重,可怎麼也不像兩鬢斑白的教授形象。 “哈哈,我上學早,八十年代末就去德國留學了,去年才回來。不過既然是嘉嘉的朋友,你們就叫我江帆吧。”男人矜持地笑。 “嘉嘉”,這個稱呼讓我聽得實在別扭,感覺隻有小武和杜媽媽這樣親昵地叫過她。 “你們幹嗎去?還背著吉他。”思嘉邊走邊問我。 “後海唱歌去。你們呢?” 思嘉沒說話,倒是江帆說:“去保利劇院聽音樂會。維也納愛樂樂團來中國演出了。”說著,他竟然還鄭重其事地提醒一句:“哦,就是在維也納金色大廳演出的那個樂團。” 我們誰也沒理他。我覺得這個江帆一定是作慣了教授,隻懂得讓別人看自己的臉色,從來不學學看別人的臉色。 估計察覺出氣氛尷尬,思嘉打圓場:“你們也夠浪漫的,竟然去後海唱歌。” “不是唱歌,是賣唱。”加貝非常認真地強調一句。 我們果斷拒絕了江帆的好意,沒有搭他的順風車。看著那輛白色本田在夜幕中絕塵而去,加貝愣愣地問:“這個江帆,是思嘉的親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