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也不算什麼。
“我們覺得是時候了,你們這些孩子需要……該這麼講,斯備特,”阿迪克斯說,“你姑媽來是幫我的忙,也是幫你們的忙。我不能成天和你們一起在這兒,而且今年夏天會使人受不了。”
“是的,爸爸。”我這樣說了一聲,他的話我一句也不懂。不過我想,亞曆山德拉姑媽到這兒來,與其說是阿迪克斯的主意,還不如說是她自己的主意。她總愛對人宣稱“怎樣才對家裏最有好處”。我估計,她來這兒跟我們一起住,是屬於這種範疇的。
亞曆山德拉姑媽在梅科姆很受歡迎。莫迪·阿特金森小姐給她烤了個。萊思”餅,裏頭放了那麼多酒,吃得我都要醉了。斯蒂芬尼·克勞福德小姐來看了她好幾次,呆得很久,不停地搖著頭說:“啊,啊,啊。”隔壁的雷切爾小姐有好幾個下午把她請過去喝咖啡。而內森·拉德利先生甚至特意走到前院來說,見到她很高興。
啞曆山德拉姑媽住了下來,生活恢複了正常。她就象一直和我們住在一起似的。而她給傳道會舉行的茶會更使她作為女主人的名聲遠揚(在傳道會作攻擊吃教會飯的教徒的冗長報告時,她不讓卡爾珀尼亞準備點心來招待會裏的成員)。她還參加了梅科姆的謄寫俱樂部,並當上了秘書。象她這樣無論什麼集會和活動都參加的人,縣裏很難再找到第二個了!她從河船上和寄宿學校裏學來一些舉止,不管什麼道德問題,她都予以支持。她是個天生喜歡談論別人的人,是個不可救藥的愛講閑話的人。從前她念書的時候,課本裏還找不到“缺乏自信心”這個詞,因此她頭腦裏根本沒有這一概念。她從不厭煩,隻要有一點點機會她就神氣十足地行使她的權力,幫人出主意、想辦法,又是提醒這個,又是告誡那個。
她從不放過任何機會來挑別的宗族的毛病,給自己的宗族添光彩。這種習慣使傑姆感到好笑而不是討厭:“姑媽最好說話小心點,梅科姆的人她大半都看不順眼,都要碰一碰,可那些都是咱家的親戚。”
亞曆山德拉姑媽在強調小薩姆·梅裏韋瑟自殺的教訓時指出,這是她家族裏一種病態的氣質引起的。如果j個隻有十六歲的小姑娘在合唱隊裏格格發笑,姑媽就會說,“這正好商你表明彭菲爾德家的所有女性都輕佻。”梅科姆的每個人似乎都有一種什麼氣質:酗灑的氣質啦,賭博的氣質啦,吝嗇的氣質啦,滑稽的氣質啦。
有一次,姑媽滿有把握地向我們指出,斯蒂芬尼·克勞福德小姐愛管別人閑事的毛病是遺傳的,這時阿迪克斯說:“妹妹,你仔細想想,我們家幾乎到我們這一輩才開始不跟表姐妹結婚,你是不是要說芬奇家族有亂倫的氣質呢?”
姑媽說不是的,可這就是為什麼我們手和腳長得都很小的原因。
我無法理解她對遺傳的偏見。我自己不知從哪兒得到了這樣的印象:傑出的人都是些憑自己的頭腦盡自己的能力把事辦得很好的人。但亞曆山德拉姑媽卻隱隱約約地同意這樣一種觀點:一個家族在同一個地方住得越久,門第越是高貴。
“這麼說,尤厄爾家裏的人就變成門第高貴的人了。”傑姆說。這個由伯利斯和他的兄弟們組成曲宗族一直住在梅科姆垃圾場後麵的同一塊地皮上,靠縣裏的救濟金繁盛起來,已經有三代之久了。
不過,亞曆山德拉姑媽的理論還是有點事實根據的。梅科姆是個古老的鎮子,在芬奇莊園以東二十英裏的地方。就這樣一個建立很早的鎮子說,離河邊太遠了。要不是因為那個叫辛格菲爾德的機靈人,梅科姆是會靠河邊近一點的。很久很久以前,這人在兩條小道的交叉處開了個客店,是當時這地方唯一的小旅館。這人不愛國,不管是印第安人還是殖民者,他都一樣接待,一樣做軍火生意。雙方誰也不管他是屬於亞拉巴馬州還是屬於克裏克部落,隻要買賣做成了就行,生意興旺著呢。州長威廉·懷亞特-比布為了促進這個新建縣的經濟穩定,派出一支勘測隊,去確定縣的確切中心,並在那兒建立政府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