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心裏記起白日見到的溫泉,便與蓋力打了個招呼,就往洞外而去。

“啊,藺兄弟,夜了,要小心些……”後麵還傳來蓋力小聲的叮嚀,蘭泙沒有回頭,隻隨意揮了揮手,又摸摸袖中的′赤冕′,便提步向山腰走去。

像藺兄弟那樣身懷絕技的人,就算遇到什麼危險,定也不會放在眼裏吧……將探出洞外的頭收回來,蓋力感覺眼皮越來越沉重,心中卻還在默默想著。對於蘭澧,他既是感激又是尊敬,還存著一些對於地位高崇之人的本能敬畏;而每次麵對蘭泙的時候,蓋力總有一種既崇拜,又自卑的心理。但不論是誰,他都甘心追隨在側。

正兀自垂頭漸陷沉思之時,眼前倏然躥過一道黑影,眨眼間便消失於洞外,蓋力聳然一驚,還未及反應,下垂的視線之中出現一角深衣下擺,抬起頭來,蓋力登時睜大了眼睛。

35

35、野泉密趣 ...

今夜適逢月圓,月光極好,如同水銀瀉地,映照得林間草木纖毫可見。蘭泙腳步輕快,不須多少時辰,便到達山腰群泉聚集之所。顧忌蘭澧所說的機關陣法,蘭泙隻在外圍留意打量。走走停停,以手稍試水溫,蘭泙最終在一處林間略略空曠之處的溫泉前站住了腳步。

此處泉子大約七八米見寬,水質清透,泉眼潺潺,溫度適宜,泉邊怪石嶙峋,且周圍林木稀疏,有大片月光穿透朦朧淡霧傾瀉而下,泉麵雖有霧氣氤氳,仍有月光碎片落入水麵,偶有薄霧散開,便見點點細光如碎銀遍灑,粼粼爍動。周圍寂然無聲,時而蟲聲鳴起,隨之倏然收斂,似是害怕攪擾了這寧靜的夜色。

蘭泙本膽大,又依仗'赤冕'在身,心中絲毫無懼然之意,略略打量一番,便將外衣除去,扔在高出泉麵的一塊大石之上。正待褪去中衣和裏衣,突然動作一滯,便猛地握緊手中'赤冕',凝神諦聽,一動未動。

須臾,林間枝葉微動,沙沙輕響漸次遞近,突然一個黑影兒猛地從茂密樹冠間躍出,身形敏捷迅速,一待落地,便不聲不響地朝著蘭泙猛撲過來。

蘭泙卻已然全身放鬆下來,嘴角扯出一個無奈的角度,笑罵著“跟屁蟲兒”,口中清吒一聲,那小小黑影便猛地止了前衝的勢子,隻敢委委屈屈地蹲坐在離蘭泙幾步遠的空地上,老老實實又可憐巴巴地看著蘭泙。

蘭泙瞬間心軟,頓了一頓,慢慢走上前去,伸出右臂,那小小黑猴兒便高高興興地一躍而起抱住了蘭泙的手臂,緊接著順溜兒爬到了他的肩上,親熱地依偎著。

搖了搖頭,蘭泙無奈地聳聳肩,隨即轉頭向著溫泉而去。記憶裏猴兒似乎是會遊泳的吧?這麼想著,蘭泙已然走到泉邊,先將一隻腳慢慢浸入溫水中,隨之而來的,是暖暖的溫溫的,似乎還能感覺到泉水流過腳麵的細細觸♪感。蘭泙不由舒服地輕歎一聲,呼出一口氣。還未等第二隻腳一同浸入,蘭泙隻覺肩上一輕,回過頭的時候,那猴兒小小一隻已經攀上了附近的一棵大樹,正蹲在樹梢兒瞧著蘭泙。

見主人望向自己,猴兒爪爪搔了搔腦袋,突然小身子一蕩,還未等蘭泙失聲低喝出來,那猴兒已然如同蝙蝠一般倒掛在樹枝上,不再動彈,似乎還闔上了猴兒眼。

它這是……在睡覺麼?

蘭泙有些哭笑不得,卻也不再理會,收回踏入溫泉中的左腳,將衣衫一徑褪了,連同赤冕一同放在手邊的石頭上,隨後將頭發散了,緩步浸入溫泉之中。

胸膛以下都被埋在溫熱的泉水中,水溫十分舒適,蘭泙倚在泉邊一塊比較光滑的大石上,愜意地閉上了眼睛。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知曉冶州大陸居然也有溫泉的存在,倒也算是意外的收獲。

不緊不慢地泡著,蘭泙閉上眼睛,感覺舒服得緊,心裏便盤算著多待一會兒再回去。蘭泙的頭發很長很黑,又極濃密,浸入水中,便濕漉漉地粘在肩上背上。他本不耐煩梳頭,蘭澧卻喜歡為他梳起發髻。

蘭泙在這個世界還未及冠,便隻在發頂梳一個髻,後麵和雙鬢還有頭發垂下來。他卻時常嫌麻煩,便隻將頭發紮高,一束了之。這樣看來,雖然有些隨意,卻也顯得十分灑脫精神,蘭澧後來便也罷了,隨他喜好。

現在蘭泙已經習慣整日深衣及身,不再如剛穿上之時那般覺得拖遝累贅。但是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蘭澧穿深衣係革帶,那般瀟灑出眾,自己與之相比,卻是少了那種味道。這樣想來,又想起兩人相識以來種種,不由癡在那裏,怔怔出起神來。

不知過了多久,蘭泙突然神色一凜,猛地睜開了眼睛,隨即倏然出手握住放在手邊的'赤冕',微微弓身,繃緊身體,一言不發地做好戒備,心中卻暗暗有些惱怒,今夜頻頻被擾,這次卻又是哪個?

收縮的瞳孔在映入那個熟悉的身影,聽到那熟悉的腳步聲時慢慢恢複如常,卻漸漸有些失神起來,連同緊握在手中的'赤冕'都在不知不覺之中放開了。

此時圓月西墜,碩大如圓盤,掛於西邊天際,月下遠遠有綿延起伏的丘陵暗影蟄伏不動,近處有張揚的枝葉隨風微微晃動,那人著一身淺色衣衫——或者就是他白日所穿的那件白色深衣罷——那樣一路踏著月色而來。枝葉、樹木、清風、白月、薄霧,還有風過便輕輕搖動的樹影子,都變成那人的陪襯,背光看不清他的容貌,蘭泙卻一瞬間怦然心動,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