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呢?還有說到其他的麼?”

“唔……老人聽完之後搖了搖頭,又開口詢問我何時來到這個世界的。”說到這裏蘭泙有些奇怪,眉山老人當時聽完自己的講述之後似乎不太相信一般,繼而繼續說道:“老人後來又問我是否有身體本身的記憶,還曾細細詢問過我前世的世界是何等境況。”

“之後,就是一些零散的問話……”蘭泙細想了想,又道:“對了,眉山老人還曾問及我,來到這個世界之後,自身是否有些什麼變化……”

蘭泙講到此處似乎有些不自在地輕咳一聲:“與以前相比,我的變化自然是有許多,不過有一處老人曾仔細詢問過。”

“哦,是何事?”

“前世我自記事起,便一直重複做同一個夢,夢裏似乎一直在尋找什麼。大了之後,夢境有所變化,好似我丟了什麼的鑰匙,便一直在尋找。有時,還會夢到自己在牆壁上摸索尋找可以開啟的門。但是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這個夢便突兀地消失了。”

蘭泙對此一直有些不解,不過既然想不通,便也撂開了。反是蘭澧一直在細細思索,又問了幾句,卻也想不明白,索性也罷了,又轉了話題問道:“對了泙兒,你告訴他你的身份了麼?還有……唔……我們的關係。”

蘭泙搖了搖頭:“既已告訴眉山老人我是自異世而來,他便也知曉了我所借用的身體原是何人所有,現今的樣貌也是易容之後的麵目。隻是我們倆的關係,還有此間具體經過,卻是未透露的。”

“嗯。”蘭澧聽罷眼光閃了閃,垂下了視線。一會兒複又抬起,微笑道:“除此之外,老人還有提及其他卦象內容麼?”

蘭泙側頭細想了一番之後,慢慢搖了搖頭,隻道:“老人大略隻說了這些,其餘卻是沒有提及。”

見蘭澧垂頭陷入沉思,蘭泙伸手握住他的腕子,輕聲道:“眉山老人也曾為你卜算過麼?”

蘭澧回過神來,笑了一笑點點頭,複又自嘲一笑,搖了搖頭道:“八年前,老人曾為我卜算過一卦,之後卻幾乎未曾提及卦象內容,隻叮囑我而立之年後須特別小心。待我提到想要結納眉山門下弟子之時,老人也隻說時機未到,八年之後我再次造訪,再議此事。”

時間如水過,如白駒過隙,倒是無不應驗了眉山老人之言,蘭澧思及此,不由感慨萬千。

肩背突然被抱住,蘭澧抬起頭,便看到垂著眉眼的蘭泙將自己緊擁入懷,力度之大幾乎令人感到疼痛。蘭澧知他心中所想,不由輕歎一聲反手抱住他。兩人相擁無語,屋內一時十分安靜,隻聽到山風在外盤旋呼嘯的聲音。

夜,慢慢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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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蘭澧一行便拜別眉山老人,下山去了。荀良玉知曉此次下山,便意味著從此再不能回到此處,不由淚灑沾襟,在老師麵前跪下,鄭重行了出山大禮,方與老人和同門兄弟揮淚拜別。

眉山老人依然一身淺灰色深衣,立於山門目送幾人離開,沉默不語。

身後白衣小童抹著眼淚道:“先生,我們真舍不得荀師兄哩。”頓了一頓又微嘟著嘴道:“倒是那個魯漢趕緊走了才好,紜芽被糟蹋了多少哩。”原來這小童正是那日侍立在側,不停為蓋力續添的孩童。

眉山老人白色的眉毛略動了動,麵上浮起一絲無可奈何,搖頭道:“紜芽倒也罷了……”頓了一頓,老人複抬起頭,眼神投向蒼茫遠方,歎道:“……卻是這幾人一旦下山,從此世間要大起波瀾了。”

所謂山雨欲來風滿樓,這天,就要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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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就在蘭澧居於幕後平定襄國局勢,繼而拜訪眉山老人之際,整個天下局勢已經悄然發生變化,隻等待一個契機,便會天翻地覆。

衡國國都,篤城。

夜幕緩緩拉開,慢慢籠罩在這個繁華喧囂的城市上空,白日的熙熙攘攘漸漸褪去,沉澱下的,是屬於夜晚的沉默。內城城門已閉嚴,街上行人寥落,漸至於無。孰料不多久,本是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偏偏自王宮方向有一輛寬篷馬車急急忙忙而來,前後左右還各有一隊手提兵器的軍士跑步跟進,護衛森嚴。

有晚歸的行人偶爾經過,見此陣勢,早嚇得躲在街角,待到這隊人馬呼嘯而過方才自藏身之所探身出來,心裏暗暗納罕,不知是哪家公卿貴族,夜晚出行,居然如此陣勢。

這隊氣勢洶洶的人馬徑直奔向城南,一直到剛剛建成不多久的中卿府的高門大宅前方才停下。

馬車甫一停穩,早有一名著淺綠色官服的高個青年自一旁的馬上躍下,上前急急拍門。

“吱嘎~”不多久,被如同催命般的拍門聲所逼,漆成朱紅色的大門很快就被打開了一條縫兒,有家仆模樣的人一邊低聲抱怨著一邊探出頭來,藉著手裏燈籠的微光,那人見到眼前的青年不由一愣:“呦,原來是郭左大夫,您……”話還沒說完,早已被郭舷峰不耐打斷:“肖中卿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