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蟠與他相交多年,深知他性情如何,也不介意,反張口反駁道:“你不也是一點沒變?!投入你門下之人不管當初多落魄,到後來哪個不是腰金佩玉,衣裘冠履?也無怪乎你門下舍人之數無人可比!”

——與他相比,自己還真是個窮光蛋!

韶蟠瞧瞧邱敞原過分好看的臉,心裏多少有些不平衡,自己除了武藝比他好一些之外,還真是處處不及他。不過,天底下除了那遠在衡國的蘭澧之外,還真是沒有人能比他更得上天眷顧。這麼想著又忍不住發起牢騷來:“我說你小子長了這麼一張禍國殃民的臉,不知道得讓多少女兒家羞愧死!就連我雲妹上次見了你一眼也自愧弗如……”

“男人長得好看有什麼值得驕傲的!”話還未說完,韶蟠的話就被邱敞原冷冷打斷,原本已經柔和下來的臉部線條重又變得冷硬。

薛蟠頓時噤口,心下暗悔今日不小心觸了他的忌諱。

男生女相,是邱敞原心中大忌。在他幼年時,就曾有男人因他的外貌過分美麗而生了邪念,雖然後來下場淒慘,但是隨著邱敞原慢慢長大,仍然有越來越多的人不顧他尊貴的身份前仆後繼而來,這也使得邱敞原對自己這張臉心生嫌惡。到得成年之後,邱敞原更是因對那些對己顯露淫念邪意之人手段十分殘忍而為世人所忌憚,這種情況方才遏製下來。

“好吧好吧!算我說錯話了好吧?”韶蟠連連告饒,手中鬆著韁繩任馬兒慢慢走著,瞥眼瞧見邱敞原隻冷著臉不說話也有些無可奈何。雖然冰著臉,邱敞原那精致麵容依然堪稱絕麗無雙,想這芸芸世間又有誰人可比?單論五官,怕是那被世人稱之為姿容冠絕天下的蘭澧也及不上,隻是邱敞原氣質過於冷傲尖利,雖身姿容貌懾人心魄,卻始終少了一份儒雅和煦,讓人難以親近。加之蘭澧文武雙全,而邱敞原隻能勉強算作是二流高手,因而始終被人認為輸蘭澧一籌,這對於心氣高傲的邱敞原而言如何能夠忍受?這也是兩人關係一直欠佳的根本原因。

想到蘭澧,韶蟠突然憶起一事,轉頭問道:“那隊衡國使者還沒有回國?”

韶蟠畢竟是長期身處政治漩渦中心之人,雖然性格豪爽,看起來似乎無甚心機,不拘小節,實際為人卻十分精明,此刻麵容一肅,一種處於上位者的氣勢便凸顯出來,整個人的氣質也隨之一變。

“沒有。”邱敞原見他換了話題,原本身上的冷厲氣息也消散了些許,略略搖頭道:“他們此刻還停駐在芳華城外。”

眼神轉向前方,韶蟠驅馬與邱敞原並肩慢慢走著,一會兒道:“你既然知道邱簡伯那廝很有可能是拿了衡國做他的替罪羔羊,又為何不讓衡國使團入郢都?”

“這也隻是很有可能而已。”邱敞原麵無表情道:“幕後之人有可能是邱簡伯,但也沒有證據證明那人就不是蘭澧。”

“一方麵派了使者來郢都恭賀你新婚,一方麵又遣人來刺殺雲妹?”韶蟠搖頭道:“蘭澧可是派了他的心腹謀臣與愛寵為正副使臣率隊入蕪,示好之意十分明顯,若果真如此,根本不必花這許多力氣,隨意找兩個什麼人代替便罷了,這樣做對他什麼好處都沒有。”隻可惜那抓住的刺客已經重傷死了,要不然或許還可以從他口中得到些什麼。

“也許蘭澧的本意就在於此。”邱敞原看了韶蟠一眼:“他故意令我們感到情理不通,讓我們自然而然懷疑到邱簡伯身上去。”

“狡辯!”韶蟠笑罵道:“那你為何不遣人將衡國使者趕出蕪國境?”

邱敞原不答,臉上一絲神色也無。

“別拿你對付別人那一套應付我,蘭澧不可能蠢到這般行事!”

“那你有沒有想過,蘭澧為何突然示好?”邱敞原嘴角泛起一絲冷笑:“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停了一會兒,又似自言自語道:“我既敢與邱簡伯爭這位子,就沒有失敗的打算!”

韶蟠聞言細細琢磨了一會兒,恍然明白過來。衡曦兩國關係向來緊張,而蘭澧對豐邪有殺子奪妻侵占國土之恨,對曦國出手恐怕是早晚的事。曦國實力不弱,而北方又有蕪韶兩大國坐鎮,蘭澧根本不敢輕舉妄動。如此說來,蘭澧此次遣人來使恐怕是存了結盟的心思。不過邱敞原目前在這場大位之爭中占了優勢,根本沒有借力於他人的打算,更不願與蘭澧為伍,因而幹脆順水推舟,雖然心知此事很可能根本與衡國毫無關係,也下令製止衡國使團入都大郢城,算是給蘭澧找了不自在。

其實除此之外,邱敞原還有一層打算,他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有僅僅局限在這大陸東部的蕪國,而是一直都在關注著南方的衡曦兩國。雖然與蘭澧不睦,邱敞原卻也瞧不起以狡詐陰險著稱於大陸的豐邪,況且豐邪出身並非王族,兩人更是向來不和。不過大陸最北部始終有強大的北桓國虎視眈眈,蘭澧與豐邪又是眼光長遠之人,單憑蕪韶兩國聯合南攻,恐怕難有勝算。但是若再與衡曦兩國中的其中一國聯合,共同吞並另外一國,然後蕪韶兩國再次暗中聯合攻打那剩下的一個國家,就十分有把握了。

因此,邱敞原並未貿然將衡國使臣強製趕出蕪國境,而是對其進行冷處理,表現出一種曖昧的態度,相信著急的衡國必將展露更大的“誠意”前來進行遊說,這樣可以無形中壓低衡國在聯盟中的地位,從而獲得更大的利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