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說什麼,卻聽不清楚。他向左右看了看,終於發現,在距他五、六米遠的地方,白艮在叫他。白艮一直沒有離開船艙。因為是喜歡飲酒的原因,自從聽到船上組織旅客轉移以後,他就把自己的地鋪挪到了密集排列的、共有30多人的散席艙內,於是,那些走出去的人是在外麵寒冷天氣中伴隨著恐懼渡過的,而他是獨自一人躺在艙內的地鋪上滋潤著酒精渡過的。從艙外回來以後,那些人隻呆了一會兒,不知為什麼又都走了,去了哪裏,沒人跟他說,他也沒有問。在別人眼裏,他已經變成了一個醉漢,別人都在躲著他。
白艮從鋪位上站起來,走到他身邊,蹲下,瞪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噴著滿嘴酒氣,說起話來舌頭發硬,問道:“兄弟,你……怎麼了?”呼延鋥囁嚅地說:“我……我冷……”白艮一聽,趕緊拿起那瓶白酒,擰開瓶蓋,用一隻手托起他的下巴,另一隻手把酒瓶舉起來,瓶口對準他的嘴,提示讓他喝。呼延鋥張開嘴,象喝水那樣一連喝了幾大口。雖然喝得直嗆,但馬上感覺到身上有了一點熱乎勁。在與寒冷的較量中,白酒的特殊功能有時是讓人始料不及的。有了這幾口酒墊底,呼延鋥的精神比剛才好了點。當然,身上還很濕,冷氣仍在侵襲,牙齒難免上下顫唞,發出格達格達的聲響。白艮扶他起來,攙著他來到散席艙內,讓他平躺在自己的地鋪上,盯著他的那隻眼睛看。他覺得呼延鋥挺麵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來。呼延鋥看出他的意思,說道:“大……大哥,謝謝,我是皇……皇冠……”白艮終於想起來了說:“喔,皇冠嘉賓。我……我說覺得你怎麼挺熟呢?你得……得過紅包,可真有福氣……”白艮拿過酒瓶子,又讓他喝一口說:“免貴姓白……不要說謝不謝的,咱們都上……上了那個騷娘們的賊船,變成了落難的人,相互照顧點吧。來,再……再喝一口,一會兒就暖過來了。八……八加一這玩意就是好使,原來我……我在臘月裏上山砍柴,一路上盡喝它了,一點也不冷。否則,那山裏能……能把人給凍硬。”呼延鋥說:“再給我喝……喝一口。”白艮把酒瓶子給他說:“咳,剛上船那會兒,我……我讓你喝你不喝,這會兒你得管我要……要著喝,哈哈哈!”呼延鋥問:“謝謝……”白艮說:“什麼也別說了,想辦法活命,這……這才是真格的。現在感覺怎麼樣?”呼延鋥說:“還……還冷。”白艮把白酒瓶撂到地上,用騰出的那隻手順著他的腳脖子往褲子裏一摸,感覺到裏麵冷冰冰的,驚訝地說:“天呐,怎……怎麼麼搞的,全濕透了?”呼延鋥說:“我……我掉水……水裏了……”白艮說:“我說呢。你別急,我正……正好有一套棉衣棉褲,我給你換上,保……保管暖和。”說完,他幫他脫掉鞋、襪子、防水衣、防水褲、救生衣、外衣外褲、毛衣毛褲、襯衣襯褲以及短褲。白艮一邊脫一邊想,要不幫他換掉這些濕衣服,這小子一會兒非凍死不可。他把他脫光後,用兩條毛毯給他蓋上,順手拿起一條枕巾,為他擦身子,說道:“你躺好了,我幫你換……我讓你翻身你就翻身,這樣得勁。”
客房裏很熱,就象處在一個洗澡堂裏,偶爾,還聞到一股刺鼻的煙味。白艮受到這股煙味的熏嗆,連續咳嗽了幾聲。他自言自語道:“這船上肯定是著……著火了,煙味總也不斷。你側過身,我給你擦……擦後背。”
白艮給他擦完身子,轉身打開旁邊的一個藍白相間的編織旅行袋,從裏麵拿出一套又軟又厚的棉衣棉褲,說道:“這是我幹活穿的……老婆給做的,雖然不幹淨,上麵有汗味,但棉……棉花賊厚,肯定熱乎,羽絨服沒它好使……那都是樣子貨,這才是真的呢。你別……別嫌棄,穿上就好了。不過,我沒有褲衩,你……你就湊合著吧,我一年四季在外麵打工,從……從來不穿那玩意,都習慣了,不覺得別……別扭。人家說,不穿褲……褲衩的男人,老二賊直溜,不……不打彎,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