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段(1 / 3)

萬元,又加了五千元,說廠裏對待自己職工從來也沒超過萬元的,而背梁是臨時去裝車的小工,如果付錢太多,廠裏的規矩就亂了,更何況背梁的死是他私自扒車的結果,與司機和廠裏毫無責任。這一萬五千元全是從人道主義出發,也是以他的名義付的,希望背梁的老婆寫一收據,錢收到後,一次性處理事故完畢,再不尋找地板廠。菊娃把錢拿給她嫂子,也原話照說了,她嫂子卻把錢摔在菊娃臉上,罵菊娃胳膊肘子往外拐,難道為了討好老板要嫁大款就不認自己的親兄弟了?!開著門,叫喊著菊娃滾出去,再不要到她家來!當時院子裏站滿了人,修子罵菊娃的時候,都覺得她罵得過火了,過去勸阻,說:“你傷心糊塗了,話怎麼這樣說呢?”有人盛了一碗漿水讓她喝。但廠長就生氣了,說:“你不能聽別人唆使,發死人財呀!”又把菊娃拉上了他的車要開走,蔡老黑就不滿了,許多人也就不滿了,圍住了小車,紛紛叫嚷:“人死了,不讓抵命就算饒了廠子,你還不願給錢嗎,一條人命就值那一萬五千元嗎?”“你狗X的廠長錢拿汽車拉哩,讓你掏出一捆你也不肯?”“放屁哩,說一萬五屬於他的資助,沒有菊娃,那你就一分錢不給了?”“菊娃也真是,他想娶你的,你為啥不趁機給你嫂子多要些錢?他也算是未來的姑爺了,對親戚都這麼嗇,那將來肯把錢都交給菊娃你嗎?”“菊娃你跟他上的什麼車,咱就是傍大款也不能忘了一母同胞呀!”廠長見人圍住車,就讓司機開了車走,蔡老黑一拳砸在車後箱,就砸出個坑兒來,車上那三個保鏢便要跳下來,菊娃死死拽住,保鏢沒下來,車開走了。蔡老黑叫道:“讓他們下來麼,狗X的還想打架,怎麼不下來?一塊上還是單練,我蔡老黑手正癢哩!地板廠來了,高老莊安生過幾夭?他們是富了,他們憑什麼富,占了我們的土地,用的是我們山上的樹,山上的砍完了,咱後半生吃的喝的全讓他們奪去?咱兒子孫子,兒兒孫孫以後就喝風屙屁去!太陽坡的林子砍了,派出所罰咱的款哩,現在廠子的車弄死了人,派出所的人呢,那鎮長呢,狗大個影兒都不見了!瞧瞧,有錢就那麼囂張,占了我們的土地,搶了我們的資源,現在又奪了我們的人,他王文龍有什麼資格把菊娃帶走,他要把菊娃帶到哪兒去,欺負高老莊也不是這麼個欺負法吧?!”他在院子裏咆哮哩,問誰跟他去廠裏要再說個明白,院子裏就有人響應他,他們就把背梁用門板抬了,說:“死了人廠裏不管,就把死人停放到廠門口!當下抬屍到鎮街上,幾十人一哇聲地喊,鑼也敲得咣咣響,人就越來越多,都在說:死了人廠裏不管?天下哪有這等事?!那些曾經被廠裏除名的人就成了骨幹,而更多的人要看熱鬧,看熱鬧的人一多,骨幹分子越發來勁,群情就這麼激發了,呼呼隆隆去了廠裏。順善說:“這和文化大革命中的武鬥是一樣了麼,人人腦子熱了,控製不住了!前年縣上來的氣功師講什麼氣功場,我那時還理解不了什麼是場,現在我知道了!當年毛主席在天安門城樓上一招手,幾百萬人都哭呀叫呀,瘋了似的,這就是有了大氣功場麼!蔡老黑那麼一起頭,人都去了,誰要是不去,誰就好像不配做高老莊的人了!我一看眾怒難犯,有了氣功場了,我也不好再勸說,也跟了去,走到半路,我想這一去非出了亂子不可,我是黨員,我又是人大代表呀,我就在上廁所時溜跑了的,跑來向你報個信兒,人在事中迷。子路你是清醒的,你說這怎麼辦?是不是應該去找鎮政府和派出所,但我知道前天下午吳鎮長是到縣上開會了,朱所長他娘昨天過七十大壽哩,也不知今天回來了沒有?”子路先是聽順善講菊娃的嫂子當眾辱罵菊娃,也就忍不住恨那修子,罵起修子昏了頭,獅子大張口,哪有索賠五萬元的理兒,得得死時才給了多少錢,背梁成了什麼革命烈士不成?但順善說到了王文龍把菊娃拉上了汽車,猛地就出了一頭汗來,心裏想:這不是完完全全把他們的關係暴露給公眾了嗎?菊娃口口聲聲說與廠長是朋友,可這個時候她倒聽廠長的話,廠長又敢拉她上車,這關係就不是單單朋友二字能解釋的了!子路一時心口針紮一樣地發疼,臉也漲紅,不敢看順善也不敢看西夏,低了頭隻是大聲吸鼻涕。西夏從口袋掏了手紙遞給他,他擦了鼻涕,卻又想,這也好,她畢竟不是自己的老婆了,這麼久的日子他之所以靈魂不得安妥,就是擔心著菊娃的日子難過,而後半生的日子更難過,如今他們能這樣公開他們的關係,她真的選中了王文龍,以後的生活倒比自己更好,那他也就安然了,平平靜靜和西夏活人了。這麼想過,臉色恢複了常態,頭上的汗水也不再大出。順善瞧著子路木木呆呆的樣子,說:“子路,叫你拿個主意哩,你倒成沒嘴的葫蘆了!”西夏說:“他有什麼主意?!事情八成得弄大了,蔡老黑早就謀著起事呀,正好碰上背梁死,我看去廠裏不僅僅是要討說法,怕就轟了廠子哩,當然得找鎮政府和派出所!”子路說:“你沒聽順善說鎮長在縣上開會嗎?”西夏說:“蔡老黑怕正是知道鎮長不在高老莊他才敢這麼鬧的。吳鎮長不在,就找朱所長,朱所長即就是也沒在,所裏總還有警察吧?”子路說:“讓派出所去抓那些人?這是民事糾紛,若讓警察去弄出個敵我矛盾來,你還嫌不亂嗎?”西夏說:“真要是亂子怎麼辦?!”子路說:“去去去,這事你不要管!”西夏也生了氣,轉身去廚房燒洗臉水了。子路和順善嘰嘰咕咕商量了一會兒,派出所不能找,子路就要和順善一塊兒去廠裏看看,但順善卻說他不去,子路便到廚房來叫西夏和他去,西夏說:“別叫我,我不管的!”子路說:“你在人麵前倒能比我會說話,求上你了你就拿架子?!”西夏也就不再燒水,胡亂地梳了頭發,叮嚀娘不要出門,石頭醒來了也不要把菊娃的事告訴他,兩人就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