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第二十五章有載:“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強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說到“自然”,自然,則和;如不自然,就會導致紛亂。古德雲:“違順相爭,是為心病。”貪欲、嗔恚、愚癡、我慢、疑心、嫉妒攪動心湖,人就會煩惱愁腸,乃至誤入歧途,千古遺恨。生活上的應世接物也是如此,感情若是一廂情願,不順自然,就不會天長地久;財富若是巧取豪奪,不順自然,必有敗壞之虞;名聲若是嘩眾取寵,不順自然,終將遭人唾棄;地位若是坐享其成,不順自然,便會引起非議。

自然,則順。過與不及,終將帶來弊患。像久臥不起,久立不坐,久勞不息,久靜不動等等,都會引起生理上的四大不調,人就開始患病,乃至身根朽敗,與世長辭。此外,近幾世紀來,人類因生產消費過多的物質,遠超過微生物所能還原的程度,而破壞了自然的運作,導致目前生態係統問題重重。凡此都證明了一旦忽視自然法則,就會自食惡果。

因此,自然就像一個“圓”,好因帶來善果,壞因遭致惡果,因果相續,無始無終。無量劫以來,生命在自然循環下曆經千生萬死。死固然是生的開端,生也是死的準備,所以生也未嚐生,死也未嚐死。如薪盡火傳,生命之火不曾停熄;如更衣喬遷,生命的主人仍未嚐改變。所以古來的高僧大德大事已明,生死一如。像達摩祖師隻履西歸,龐蘊居士拄鋤立化,飛錫禪師倒立而亡,金山活佛沐浴往生……他們順應自然,來去自在,隨緣應化的豐姿多麼的灑脫豁達!

生,是因緣生;死,是因緣滅。從聖義諦來看,無生也無死,因此禪門高僧不求了生脫死,隻求明心見性。一旦開悟,泯除對待,刹那即永恒,煩惱即菩提。像溈山禪師立願來生作一條老牯牛,趙州禪師發心舍報後到地獄去度眾,他們不為自己求安樂,但願眾生得離苦,生死苦海在他們的眼中,有如片雲點太虛,微不足道。

《易經》謂:“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自然之道在永恒精進,在自利利他,所以,我們應效法天地日月滋養萬物的美德,以同體的慈悲作應世的資糧,為苦難的眾生作庇護的房舍;我們應學習古聖先賢的“馬拉鬆”賽跑精神,以無限的生命作奮勇的前進,為熱惱的濁世作清涼的甘露,讓生命在自然的法則下綿延永續,和順永恒。

“自然”,若以一字解釋,就是“道”;“生命”,若以一字解釋,就是“力”。如何是“道”?大珠慧海說:“饑來吃飯,困來眠。”藥山惟儼說:“雲在青天水在瓶。”……可見“道”與自然同在,“道”就是自然的生活。也因為如此,連大聖佛陀都責備應笑而不笑、應喜而不喜、應慈而不慈、聞惡而不改、聞善而不樂的人為“五種非人”,因為他們的行為不合乎自然。如何是“力”?信、進、念、定、慧是“力”,慈、悲、喜、舍是“力”,把慈悲給人、把歡喜給人、把光明給人,能讓燈燈相照,生生不息,就是“力”。所以,自然的“道”與生命的“力”若能結合在一起,就是宇宙間的浩然正氣,就是宇宙間的真如法界。

尤其身為佛教徒,更應以身作則,培福結緣,修定增慧,負起化導眾生的責任。日用中能如是與“道”相符,與“力”結合,那是自然的生活與生命的佛道,則庶幾無過矣!

自古以來,佛教的祖師大德在生活裏悟道者不知凡幾,洞山良價在瞥見河裏自己的倒影時開悟、香嚴智閑在鋤地耕種時開悟、夢窗國師在靠牆就寢時開悟、虛雲和尚在捧杯喝茶時開悟……他們在悟道之後,山仍是山,水仍是水,隻是山河大地與我一體,任我取用。所謂“青青翠竹無非般若,鬱鬱黃花皆是妙諦”。道,就是自家風光,不假外求。外在的大千世界、三世眾生,其實就是內心的大千世界、三世眾生。因此,自然也好,生命也好,其實就是真理,就是佛道,就是眾生本自具有的真心佛性,就是宇宙的全體。

·佛光菜根譚·

宇宙合乎自然,就有生命;

萬物合乎自然,就能成長;

世事合乎自然,就可形成;

人心合乎自然,就是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