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垂老的聲音念了幾味藥,我朦朧裏聽著,好像都是祛濕退熱用的。
“宮主已經三月沒來梅軒了,大概已經膩了公子吧……”小冉輕輕地歎息著說。
然後再沒聲息。
迷糊間又被灌了不知幾碗東西,酸澀苦臭,如果是普通人,定然會活活吃死。可惜我從哺乳期那半鹽半糖的茯苓米糊開始,到總算獨立生活之後,什麼難吃的藥物沒吃過?這算個啥?頂多算是
挺懷舊的味道而已。⑧思⑧兔⑧在⑧線⑧閱⑧讀⑧
再次醒來,已經舒服多了,眼上的布塊已經被取下,正斜靠在雕花床頭上被一個少年灌著黑綠綠的藥汁。
看著那有些蕩漾的藥汁,幾縷回憶浮上來。原來,我是早就醒過一次的。
黑……漆黑的夜。
在那冰涼的池水中。
我撲騰著上岸,然後,然後好像自己逼出了胸肺中的水,然後有什麼人大概聽到了動靜,向我趴著的地方奔來,有隱隱的破風聲。
三個人圍著我,討論了一會兒。那衣色都統一,大概是護院之流的吧。然後就很盡責地把我抬走了。
我現在是個……具有XY性染色體性狀的生物。
我那具身體,鄒敬陽的身體,是已經死透了吧。
思緒被一點聲音打斷,低下眼看去,那未及弱冠的少年正舉著湯匙湊在嘴邊專注地吹著。
抬目環顧。
這床是花梨木做的廂房式雕花大床。材質雖不上乘,但雕工打磨卻非常精細,直比得上鄒姓紹興本家裏的用具,自然也比楊家在大新的避世之地講究多了。
滿地鋪的都是能倒上人影的千淬平磚,房頂是標正的七駕醬架式梁柱,把中央的頂支得空曠。雖沒有壁畫柱花,但看上去簡潔大方,幹淨利落。
“公子……你,你醒了?”一個算是熟悉的聲音問道,是那個一直照看我的大丫頭小冉吧。
“呃?”我尋聲望去,卻有點怔忡。
那聽著像是幹練沉靜的大丫頭的聲音,竟發自舉著藥匙呆瞪著眼的那個少年?
這什麼世道!
我現在算是比較清醒了,所以也沒有再發呆,隻是淺淺點頭。
現下這個情況,已經不是我所能控製的了。
隨遇而安和當斷則斷一向是我的本色。
要麼就一直打馬虎眼下去。可我不知道的東西太多,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相應的信息我可裝不了蒜。
要麼就開門見山,如果他們敢為難……那就再和他們裝傻吧。
主意打定,我突然很平靜很真誠地問他:“小冉,我不是在雲海裏和你一同洗澡澡的麼?怎麼到了龍宮裏來了。”
“公……公子,您,您,您在說什麼?”
“小冉啊!”我用膩得能嗆死人的音調說道,“你怎麼睡糊塗了,來來,本公子我再與你困一下覺覺……”
隻要是男人,聽了這話一定會雞皮疙瘩直豎吧。就連我自己,也是強忍著陣陣嘔吐的欲望才順利地說了出來。
果然,下一瞬間,我果然看到那少年開始抖了起來,下巴似乎
也有要垮到地板上的趨勢,然後他顫唞著手將藥碗摔放在一旁的桌上,一邊無語地站起來,回身,跨步,突然兔子似的驚跳起來往外衝,一邊衝一邊喊著:“娘啊!我的娘!不得了了……公子被痰涎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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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當然不是小冉的娘。
而是一個幹瘦的老頭。
我任那老頭給我把著脈,閑閑地笑著看他。他把得是臉神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