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喬去賣血,血販子的針頭不幹淨,他感染了乙肝。他退了學,養病一年。不僅如此,這個病還將纏他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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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俊對我說了這些事情之後,我們四個人都僵在那裏。康喬轉身要走,回頭時咬著牙狠狠地說,亦俊,過去我一直都想把你給剁了。可是這麼多年過去,恩怨都有個期限,我不想跟你追究。從今之後我再不想看到你。

自從亦俊出現之後,葉笛似乎想辭掉在這裏的演出。我打電話找她,她總是對我說,對不起,最近身體狀況很差,來不了。我問她,康喬呢。她說,他不會再來了。

那天我去葉笛寓所找她。木質的樓房,兩層,住了很多家房客,因為年代久遠而踩上去嘎吱作響,有陰暗潮濕的長長的走廊,走廊裏晾滿了濕的衣服,很多人在走廊裏做飯。她來開門,穿著件很薄的白色襯衣,套著黑色的長褲,頭發挽了起來,脖頸頎長,更瘦了。看起來很憔悴。我問她是不是病了?她勉強地笑著,說很疲倦。

房間裏掛滿了小幅的水粉畫。黑色的背景上有大片凝集的色澤,抽象的美感。堆著很多樂器,可是沒有大提琴。我們無話可說,很尷尬,我試圖打破這種沉寂,問,你為什麼不拉琴了?你拉琴一定很好看。·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葉笛平靜地點煙,說,早就不拉琴了。

我愣了一下,又轉換話題。你現在的生活還好嗎?一個人掙的錢夠嗎?

康喬家有錢,我們還不至於餓死。

康喬……他的病怎麼樣了……你們是

同居了很久嗎?

恩,對。可是他已經兩天沒回來了。是亦俊叫你來的?

不,是我自己想來。

為什麼?

沒什麼,隻是想來看看你。

葉笛看著我,淡淡笑了一下,說,你一直都對我這麼好。

那天她大段大段地講話,講亦俊,講康喬,也講她自己。她說亦俊其實很善良,但是他很軟弱。不過過去的事也確實不能怪他,他不知道的。那時我們太小。

那你愛康喬嗎?

我不知道。我們在一起……但是又不在一起……他的病,讓我覺得我欠了他一輩子。

葉笛並無愁容,但我看著她,便覺心底有溺水一般的無力和悲傷。我們無話可說,麵對一窗晚春的暮色,靜靜閑坐。

晚上康喬還沒有回來。我說,我先走了。她拉著我的手說,七,留下來。康喬已經兩天沒有回來了……你陪陪我……

她言語落寞,卻又麵帶笑容,朝我伸手,我便俯下`身來抱她。那一刻我仿佛成了少年時的亦俊。抱緊她,好像世間就變得微茫而溫暖。我撫她的額,感到滾燙。我說,葉笛,你好像發燒了。

她默默說,我知道。我扁桃體在發炎,極疼。不想說話了。

我叫她上床去,又找來毯子給她蓋上。出門去給她買了阿司匹林、抗生素、溫度計。回來燒開水,喂她吃藥。給她量體溫。

她發著燒,時冷時熱,總是渴。我喂她喝水,用被褥毯子把她捂緊,淩晨時她發了汗,燒終於退了。那夜我們相擁而眠,像少年時的閨中密友。我撫摸她的背,手停留在峰巒一般的肩胛骨上,吻了她的肩。窗外一片醉夜星辰。像是飛燕草一樣的藍藍深海。

她病尚未好,咽喉腫痛,隻能咽下流質的食物。我給她做粥煲湯,不讓她整日用方便麵充饑。她的床頭擺滿了各種精神類藥物,我也不允許她用小孩吃糖一樣的劑量吃那些藥丸,為此也吵過。但她總會懂得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