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阿特雷耀喊道,“可是在這一個時辰裏我能做些什麼呢?” “那——”那群馬蜂嗡嗡地說,“總比你呆在這兒許多時辰強。你決定吧!” 阿特雷耀十分矛盾。 “如果我以童女皇的名義請求你們的話,你們是否會放走祥龍?”他最後問。 “不會,”那張臉答道,“即使是你佩戴著奧琳,光澤,你也沒有權利對伊格拉穆爾提出這樣的請求。童女皇讓我們大家按其本性生存,所以連伊格拉穆爾也屈從於她的符號。這些你都知道得很清楚。” 阿特雷耀仍然垂著腦袋站在那兒。伊格拉穆爾所說的都是事實。這就是說,他救不了白色的樣龍。他自己的意願是不作數的。 他抬起頭來,說:“就按你建議的那樣做吧!” 鐵青色的雲閃電般地向他襲來,從四麵八方把他團團圍住。他感到左肩上一陣劇烈的疼痛,心裏隻想著:到南方神托所去! 然後他的眼前—片漆黑。 過了一會兒,那隻黑狼趕到了這個地方。他看到了一張巨大無比的蜘蛛網,此外連一個人影也沒有。他所追蹤的足跡突然消失了;無論他怎麼努力,再也找不到了。 巴斯蒂安中斷了他的閱讀。他感到很痛苦,就好像是伊格拉穆爾的毒進入了他自己的體內似的。 “謝天謝地!”他輕聲地自言自語道,“我沒有在幻想國中。幸虧在現實中並沒有這一類惡魔。這一切隻是一個故事而已。” 然而,這真的隻是一個故事嗎?那麼,伊格拉穆爾,也許還有阿特雷耀,怎麼會聽到巴斯蒂安的驚叫聲呢? 他覺得,這本書慢慢地變得陰森可怕了。
5 兩個隱居之士
有那麼一瞬間,阿特雷耀產生了一個可怕的疑慮,伊格拉穆爾會不會騙了他,因為當他醒來的時候,他仍然在遍是岩石的荒原中。 他費勁地抬起身來,他看到,他雖然是在一片荒蕪的山區,但卻是在另一個山區。這地方似乎完全是由大塊、大塊的鏽紅色的岩石板所構成的。這些岩石板一層層地往上堆,或者是重疊地嵌在一起,形成了各種各樣奇特的塔樓和金字塔。岩石與岩石之間的地上長滿了矮矮的灌木叢和草本植物。這裏異常炎熱,整個地區都暴露在燦爛耀眼的陽之中,使人睜不開眼睛。 阿特雷耀用手遮著瞼,看到在大約一英裏遠的地方有一個形式不規則的岩石門,它大概有一百英尺高,門拱是由一塊塊橫放的石片疊成的。 這就是南方神托所的進口?就他所看見的,門後麵除了一片一望無垠的平原之外什麼也沒有。既沒有房子、廟宇,也沒有樹林——沒有任何看上去與神托所相似的東西。 當他還在考慮該怎麼辦時,突然聽到一個低沉的、青銅器般的聲音: “阿特雷耀!”然後又是一聲,“阿特雷耀!” 他轉過身去,看見白色的祥龍從一個鏽紅色的岩石塔後出來。他的傷口淌著血,非常虛弱,他費勁地朝他挪過來。盡管如此,他仍然快樂地眨了眨他的一隻紅寶石似的眼睛,說: “你不要覺得太奇怪,為什麼我也在這兒,阿特雷耀。當我被困在蜘蛛網裏時,我雖然像癱瘓了似的,但是我卻聽到了伊格拉穆爾對你說的話。我想,我也被她咬了,我為什麼不能也來試—試她泄露給你的秘密呢?就這樣,我從她那兒逃走了。” 阿特雷耀很高興。 “把你留在伊格拉穆爾那兒,我很難受。”他說,“可是不這樣的話我又該怎麼做呢?” “什麼也不需要做,”祥龍答道,“盡管如此,你還是救了我的命——即便也有我自己的幫助。” 他又一次眨了眨眼睛,這一次眨的是另外一隻眼睛。 “救了命……”阿特雷耀重複道,“隻有一個小時,我們倆沒有更多的時間了。我覺得伊格拉穆爾的毒越來越厲害了。” “對於每一種毒來說都有一種解毒的藥。”白色的祥龍回答道,“你將會看到一切都會好的。” “我不知道怎麼才能變好。”阿特雷耀說。 “我也不知道,”祥龍答道,“可恰恰這是最美的。從現在起你一切都會成功。再說我是祥龍,即使是被困在蜘蛛網裏時,我也沒有放棄希望——正如你所看到的,我是對的。” 阿特雷耀笑了。 “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到這兒來——而不到另一個更好的,也許可以得到治療的地方去去?” “我的生命是屬於你的,”祥龍說,“如果你願意要它的話。我想,你需要一個坐騎來作大尋求。你將會看到是用兩條腿在一個地方走,或是騎著一匹駿馬飛馳,還是坐在一條祥龍的背上在天空中遨遊,完全不是一碼事。就這麼約定了?” “約定了!”阿特雷耀答道。 “順便提一下,”祥龍補充道,“我的名字叫福虎。” “好吧,福虎,”阿特雷耀說,“但是,當我們說話的時候,我們所剩無幾的時間就這麼流逝了。我得幹些什麼,可是,幹什麼呢?” “等待好運,”福虎答道,“除此還能幹什麼呢?” 可是,阿特雷耀已經聽不見樣龍說的話了。他倒下了,滾到祥龍柔軟彎曲的身體旁,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兒。 伊格拉穆爾的毒發作了。 不知過了多久,當阿特雷耀重新睜開眼睛時,隻看見湊到他眼前的一張特別奇怪的臉。這是他所見過的最幹癟、皺紋最多的一張臉,大約隻有他的一個拳頭那麼大。這張臉像一隻被烤過的蘋果,呈深褐色。臉上的兩隻小眼睛猶如星星熠熠閃光;頭上戴的好像是用枯萎的樹葉做成的帽子。 隨後,阿特雷耀感覺到一隻小水罐貼在了他的嘴唇上。 “好藥,好藥!”布滿褶子的小臉上那兩片滿是皺紋的嘴唇嘟噥道。“喝吧,我的孩子,喝吧。喝下去會好的。” 阿特雷耀抿了一口。味道怪怪的,有點甜,有點澀。 “那條白龍怎麼樣了?”他費勁地問。 “沒問題,”那耳語般的聲音答道,“別操心,我的小男孩,他會恢複健康的。你們倆都會恢複健康的。你們已經度過了最危險的時刻。喝吧,喝吧!” 阿特雷耀又喝了一口,立刻睡著了。不過,這一次是消除疲勞、恢複元氣的熟睡。 鍾樓上的鍾敲了兩下。 巴斯蒂安再也憋不住了,他必須馬上去上廁所。其實他早就想去上廁所了,隻是看書看得停不下來。再者,他對走到樓下的校舍裏去有一點兒害怕。他對自己說,沒有任何理由可以感到害怕。學校裏沒有人了,誰也不會看見他的。盡管如此,他還是害怕,仿佛校舍本身就是一個在觀察他的生物。 再害怕也沒有用,他必須得去。 他把書攤開放在體操墊上,站起身來,朝儲藏室的門走去。他的心怦怦直跳,他側耳傾聽了一會兒。一片寂靜。他下了門栓,慢慢地轉動門鎖裏的那把大鑰匙。他一壓門把,門便打開了,發出了很響的嘎吱嘎吱聲。 他穿著連襪褲倏地竄了出去,為避免弄出不必要的聲響,他讓身後的門敞開著。然後,他躡手躡腳地下了樓梯走到二樓。在他的麵前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兩邊一扇扇的門,是通往各個教室的,它們都被漆成了菠菜綠。學生廁所在走廊的另一頭。不能再拖延了。巴斯蒂安竭盡全力地快跑,他正是在最後一刻趕到了那個救命的地方。 當他坐在便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