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引外資500億美元,比上年增長14%;全年的國內民間投資增長幅度達到18%,是上年增速的兩倍,在浙江、廣東等省份,民間投資占到全省社會投資總額的60%;外貿出口的增長超過20%。根據世界銀行的統計,中國的人均國民生產總值已達到960美元,逼近1000美元,這標誌著“中國社會已經走過溫飽階段,初步實現了小康”。在今年,中國被越來越多的溢美之詞包圍,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斯蒂格利茨說,“中國可以被稱為整個世界經濟發展的一個模式或者範例。”《華爾街日報》的評論是,“中國正在成為亞洲最重要的政治力量。”《經濟學人》雜誌則用數據說話:“在1995-2002年的全球增長中,美國隻貢獻了20%,而中國的比例是25%。”
在宏觀經濟陽光明媚的同時,企業界卻發生了一連串令人驚心動魄的公司風波——李經緯被趕出健力寶,顧雛軍得手科龍,仰融出走華晨,春蘭改製擱淺。這些發生在2002年的事件看上去情節各有曲折,內幕雲纏霧繞,而其實質都與實施了4年多的產權清晰化運動有關。
以產權變革為主要手段的“國退民進”戰略進入了最後的“收官期”,最重要的原因是第二年初將進行中央及省市各級政府的換屆,而國有企業的扭虧比例顯然是最重要的考核指標之一。因此,盡快將陷入困境的國有及集體企業出售成為一個具有政治和經濟雙重意義的改革任務。到年底,工作的成效是顯著的,江蘇的蘇南及浙江的紹興和寧波,原本是東南沿海最著名的集體經濟地帶,如今,民營企業的比重都已超過了90%,數以十萬計的集體經濟經營者一夜之間變身為千萬乃至億萬富豪。然而,就在這股進退浪潮中,一些地方政府與企業家對企業產權的處置發生了分歧,政商博弈直接導致了致命的危機。
1月9日,健力寶的李經緯與三水市市長冷冷地相向而坐。自1998年以來,他們已經因健力寶產權的分歧而勢同水火。上年7月,市政府為健力寶召開了轉製工作聯席會議,市委、市政府領導全數到齊,與會的官員依次表態,結果90%的人主張賣掉健力寶,並且不能賣給李經緯團隊。
在一開始,新加坡第一食品公司險些成為健力寶的新主人。在那次關鍵性的聯席會議後的第三個月,李經緯被通知去參加一個晚宴。就在宴席上,一個名叫魏成輝的新加坡商人被介紹給了李經緯,市長開宗明義地說,政府已選中魏先生的公司來購買健力寶。李經緯聞言,如驚雷轟頂,憤懣之情可以想見。第二天,在內部的工作餐上,他突然失去控製地說出了粗話,“他媽的,市裏要賣股,我一點都不知道,就隻通知我一起吃個飯。”更讓他不堪的是,政府拒絕以4.5億元的價格將健力寶賣給他的團隊,卻接受了新加坡人3.8億元的開價,而在草簽的協議中,號稱“中國第一飲料品牌”的健力寶商標的評估價值居然為零。
李經緯無法理解為什麼政府寧可把企業賣給素不相識的外國公司,也不賣給一手將企業創建起來,為此嘔心瀝血了一輩子而且還願意出更高價格的自己。在他的幕後策劃下,國內媒體聞風而動,一時間“健力寶被無情賤賣”、“中國第一民族品牌旗幟被砍”等輿論鋪天蓋地,其間夾雜的激動情緒顯然讓三水政府難以招架,而健力寶則一方麵向外宣稱,願以4.5億元的價格“贖身”健力寶。李經緯的對抗姿態和洶湧而來的輿論攻勢,把原本就缺少公關應對能力的三水政府逼到了一個萬分尷尬的牆角。一位官員後來大為火光地說,“媒體的提前介入打亂了我們的計劃,使我們完全陷入被動的地步。”新加坡方案很快就流產了,而三水政府也找不到合適的“國內買家”。就這樣,市長與李經緯再次開會對話。在社會輿論上頗占上風的李經緯以指斥的口吻問市長,“為什麼完全拋開健力寶的創業團隊,一意要將健力寶對外出售,為什麼不讓我們買回來?!”市長當即表態,“要賣可以,我給你們一個星期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