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曹沁目光真誠,言詞懇切:“我知道,您不願意騙人。可曹沁沒有您那個福分,從小生活在與世無爭,安樂祥和的地方。我幼年便生活在慕容嫣母女的陰影之下,委屈,痛苦,不計其數。若非我還有一個母親,隻怕如今風頭草已經三長高了。”
她看著李黛黛,眼中有淚,卻強忍著不願流出:“慕容嫣說的對,她對我下手,無人看見。可咱們將她綁起來,一會兒隻怕經過她三寸不爛之舌,會變得麵目全非。公主若是將實情告訴陛下,隻怕我就算是死了,也閉不上眼。”
李黛黛心中震驚:“你為何會這樣想?”
“因為這些年來,都是這樣。”曹沁聲音中已經沒有了多少委屈,而是疲倦不堪:“她害我,我挨罰,我還手,還是我挨罰,至今京中,她還是一副好名聲,而經過昨天一戰,隻怕我是嫁不出去了。今天我用自己的命,來換別人對她的唾棄,值了。”
她心中怨念太深,從母親的哀怨,和自己童年的陰影,讓她不惜毀了自己,也要拉慕容嫣下水。
血源源不斷的從她傷口處湧出,流的滿地都是,染紅了她身下的土地。
眼看著曹沁已經是進的氣少,出的氣多,李黛黛心亂如麻,哭著喊:“人呢,人都去哪了?”
她還是頭一次看見死人,而且,是以這麼悲壯的方式。
曹沁緩緩的睜開眼,看著淚流滿麵的李黛黛,微微一笑:“公主,不要哭,或許,這才是我的解脫。”
豔陽正好,陽光打在她蒼白的臉上,十八歲的少女看著金色陽光,笑了。
“真好,我終於,如願了。”
然後,她的眼睛,再也沒有睜開過。
“怎麼了?李黛黛,出什麼事了?”
朱吉勳回來的時間比想象中的快,他策馬奔騰,到了跟前,飛快下馬,向她跑了過來。
李黛黛木訥的轉過頭,看著朱吉勳的身影。
她頭一次發現,原來他們的世界,自己一點都不懂。
為什麼,隻是一句人言可畏,就可以讓她失去生存的勇氣。隻是為了一個說謊成精的人,她就要付出這麼慘痛的代價。
而那個人,卻好好的活著,依舊是萬千寵愛在一身,博得好名聲,嫁給心上人。
朱吉勳已經跑過來了,還沒來得及喘勻氣息,就發現了眼前的一幕,大駭:“黛黛,這是怎麼了,她,她怎麼了?”
“你來的太晚了。”李黛黛麵無表情,聲音機械:“她死了。”
朱吉勳也在震驚中沒醒過神,待反應過來之後,才發現李黛黛的不對勁。
她呆呆的坐在那裏,還拉著曹沁的一隻手,眼神空洞,看不出在想什麼。
“黛黛,你別嚇唬我。”朱吉勳的心一下子就亂了,相識兩年,從來都是她瘋瘋癲癲,嬌憨怒罵的樣子,哪裏見過這樣死氣沉沉的李黛黛。
“她死了。”李黛黛機械的重複著這句話:“隻因為流言蜚語,人言可畏,她就死了。”
她瘦弱的肩膀看上去是那樣的單薄,朱吉勳怎麼從來沒有發現,原來李黛黛隻是一個弱小的女子,也是需要人保護的。
他再也難以安奈自己心中的感情,上前一把抱住李黛黛,將頭埋在她的脖頸,溫柔道:“黛黛,咱們回去吧,好不好?”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靜。
而這個時候,陸陸續續趕回來的人,也都到了。
看到這一幕,男子們還好,隻是有些麵色蒼白和驚駭,而那些貴女們,有的尖叫,有的直接嚇昏了過去。
聽著刺耳的尖叫聲,朱吉勳心裏厭煩極了,抬起頭暴怒:“誰再叫朕就殺了她!”
他的黛黛,禁不住任何刺激了。
果真,帝王的盛怒之下,大家縱使害怕,也緊緊的捂住了嘴巴。
朱吉勳這才發現,原來不知何時,這個從鄉下來的小土妞,在他心中已經占據這麼深的位置了。
她明明是那樣的粗俗,頑劣,跟慕容嫣根本沒法比,可是歲月早已經將兩個人緊緊相融,她就像一粒種子,種在內心最深處,經過時間的滋養,慢慢生根,發芽。現在,他再也離不開她了。
“黛黛,我們回去吧。”
少年站起身來,溫柔的抱起李黛黛,看著她那張還沾染了血跡的小臉,心都跟著疼了:“沒事,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他的腳步堅定而緩慢,一步步,向自己的營帳走去。
曹沁的屍首依舊躺在草地上,她的嘴角還印有淺淺微笑,似乎是對慕容嫣的嘲諷,不管如何,慕容嫣往後的日子,恐怕沒有那麼一帆風順了。
李黛黛是被噩夢給驚醒的。
在夢裏,有一隻怪獸,張開血盆大口,涎水垂下,嘶啞著聲音對她說:“李黛黛,這次是曹沁,下次,就是你了。”
她嚇的一抽,一下子就醒了。
她剛剛睜開眼,還有些不適應。
杏黃的穹頂,掛著湛藍的流蘇,牆上橫了一把弓箭,一柄長劍,劍鞘鑲嵌寶石,並非常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