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鷹在天空翱翔,晴空萬裏,朵朵白雲下,是放牧的女人,和歡笑奔跑的孩子。

忽然,遠方傳來馬蹄陣陣,正在擠著羊奶的拉朵頓時停下手中的動作,側耳傾聽,然後歡喜道:“是大汗回來了。”

“哦哦哦。”孩子們高興的開始奔跑。

果真,一群馬兒向這邊飛馳而來,為首的棗紅色大馬十分的威武,在看到孩子們後,馬上的人勒住了駿馬,飛快的下來,向那個十分壯實的孩子跑去。

“英圖,我的乖兒子!”

他高興的舉起了那個壯實的孩子,飛快的旋轉著:“有沒有想我。”

英圖高興的咯咯笑起來,一邊笑一邊叫:“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拉朵也跟著跑了出來,笑眯眯的對他叫了一聲:“大汗。”

“哈哈,先放下你這個小子。”他放下了英圖,大步向前,一下子抱起拉朵,滿是絡腮的胡子貼著她的臉頰,惹的她咯咯直笑。

“上次回來,說好的要再為我生一個女兒的。”

拉朵臉一下子紅了,卻倔強的仰起頭:“不僅是一個,我要為大汗生好多好多個呢。”

她亮晶晶的眼睛盯著他,絲毫不膽怯。

他一愣,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英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說什麼,但是看他們笑得那樣開心,自己也跟著笑了起來。

草原上的日子過的格外舒服,男人們負責打獵,女人們則是放牧,日複一日,直到他已經有三個壯如小山的兒子,和兩個明媚動人的女兒,才感覺到,自己居然也老了。

拉朵的眼角不知什麼時候也爬上了魚尾紋,眼睛也不似當年那麼的明媚動人,閃著星辰一般,可是沒事的時候,他還是喜歡拉著她的手,一起躺在草地上,看著天邊的白雲。

看著天邊的雲,變換成各種形狀,他會覺得,此生也沒有什麼遺憾了,除了偶爾會想起,那個倔強的影子。

他自嘲一笑,現在的她早已經是名門夫人,兒女繞膝,恐怕早就忘記了自己這個魯莽的小子。

嗨,歲月,總是不饒人呐。

直到英圖帶回來一個消息。

“聽說涼州的指揮使因為貪墨而被滿門抄斬了,真是大快人心啊。”

他一驚,想起那正是她的父親。

滿門,她是嫁出去的女兒,按照律法不會追究的。

但是還是忍不住問了詳細的情況。

英圖雖然好奇為什麼父親會問這個,但還是如實相告:“聽說家裏一共兩百多口全部人,連個門房都沒放過。哦,不過他家還是有一個逃過去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指揮使家有一個嫡女,今年已經三十多了,卻沒有嫁人,據說是早早的便帶發修行,長伴青燈古佛。所以這次的罪責,不追究遁入空門之人。”

他的心髒,一下子劇烈跳動起來:“你,你說什麼?”

英圖不明白父親為什麼麵色一下變得蒼白,連忙解釋:“涼州城的百姓都知道這件事情,指揮使家的兩個女兒隻有一個出嫁了,還有一個一直留在家中,父親,莫非你認識她?”

他如小山一般的身子轟然倒塌,這麼多年的心事和秘密,在此刻,化成了悔恨的眼淚,潸然而下。

五個子女不明白怎麼回事,都擔憂的過來扶起他,隻有他的妻子,那個早就明白一切的女人,深深的歎了口氣。

半夜時分,孩子們都走了之後,在他的營帳裏,她幽幽開口:“大汗,您還是去吧。”

他無言以對。

一個是他愛戀的女子,一個是他相濡以沫,為他生兒育女的女人,無論哪個,他都不忍上她們的心。

“當年我便知道,我們首領的兒子紮木,喜歡一個漢人姑娘,甚至為了她,冒險去涼州城求娶。”

紮木垂下眼簾:“可是我等了幾日,卻等來的是她的絕情信。”

信中說的極為難聽,說他不過是一個賤民,她出身高貴,他是癩蛤蟆想瞎了心了。

紮木想,或許是山穀中的歲月太寧靜,那日的月光又太美好,居然讓他產生了,她是愛他的這種錯覺。

少年年輕氣盛,握著書信,撕成了碎片,手一樣,雪花紛飛,之後,便是他決絕的回到部落中,接任了首領之職。

再然後,他娶了族中最美麗的拉朵,他們在一起生兒育女。

曾經,他是那樣的忐忑,在踏入涼州的城門時,他甚至想,若是她不喜歡草原的生活,沒準他也會為了她而定在涼州居住。

不就是學著漢人一樣的生活嘛,雖然有些乏味,可是為了她,沒準都可以試試。

少年慕艾,在他的心中,對於這份感情有多神聖,之後受的打擊,自然也就有多大。

“去吧。”拉朵在微笑,草原的風霜已經讓她姣好的麵容變得蒼老,可是她的笑容卻依舊明豔:“去見她一麵,放下心中的憂愁。”

原來,拉朵都看出來了嗎?

這些年,雖然他過得很好,可是偶爾還是會想起一個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