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了深秋的蕭瑟。鍾晴宮依舊是宮門緊閉的。門前也無人打掃。自從六年前,她脾氣要馮晴免了溫子墨的晨昏定省後,馮晴索性稱病,免了所有宮侍的請安問禮,除了每月初一十五允許與皇子見麵的時日,鍾晴宮幾乎從來沒有任何人來走動。
穆羅雲沒有讓人去通報,反而特地叫禦攆停了下來,自己慢慢地推開門走了進去,而一大早就被她召集來的太醫們不知道該不該跟上去,猶猶豫豫地跟了兩步,又停了下來。
而穆羅雲竟然也沒有現,她走走停停的,其實很有點心虛,快要魂飛魄散時,她明明有那麼強烈的渴望,想要好好待裡麵那個人。然而真的活了過來,居然有點近鄉情怯的感覺。她不敢。她很害怕看到那個骨瘦如柴的人。她,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個被她錯待了十年的人。
淺娘是她身邊伺候了多年的老人了,卻是從沒見過她這番模樣,跟了好一會,到底是開了口,請示:“陛下,要著人通報麼?”
“不要,”穆羅雲拒絕得很快,似乎是在心裡下了什麼決定,轉身朝一眾太醫招手:“你們在門外等著,朕喊你們時再進來。”
太醫們自然諾諾稱是。雖然不知道皇帝為何忽然把她們召集到鍾晴宮,但在宮裡做事,最先學會的無疑就是多做事少說話。因此各個都躬身往後退了一步。
穆羅雲推開最後一扇門,屋裡的溫度幾乎與院子裡沒有什麼區別,她挑開簾子往內室走,隱約聽到了馮晴的聲音,不是那天晚上那樣的咳嗽聲,也不是微喘的說話聲,而是一聲極輕的“啊”。
他側身蜷在床上,隻看得見披散的頭和裹緊的被子,不語並不在身邊伺候,他卻依舊不肯出聲,隻有牙齒咬緊偶爾磕到的聲音,以及極少洩露的痛哼。
這似乎成了推動穆羅雲走近的最後一點動力,在她還沒有察覺的時候,她已經在床邊單膝跪了下來,伸出手撫上了馮晴的長。
“疼得厲害?”
馮晴幾乎是在一瞬間僵住了,連剛才疼得顫的身體都停止了顫唞,僵硬得可比千年的巖石。穆羅雲知道她來得突兀,更知道自己這舉動顯得莫名其妙,但是她等不了了,隻要一想到魂飛魄散那一夜看到的景象,她就覺得整顆心都在譴責自己,竟然錯待了他十年。
於是,在馮晴疑惑詫異甚至是抗拒的目光裡,她伸手穿過他的膝彎,把他連人帶被子抱了起來,護在懷裡往外走。
馮晴用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她做了什麼,但是似乎是被身體上的疼痛折磨得太久了,他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轉不動了,因為任他想了很久,久到穆羅雲已經抱著他出了鍾晴宮,他還是沒有想明白,穆羅雲到底要對他做什麼。
利用?可他已經是一個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人了不是嗎?
羞辱?這麼多年都過去了,她應該也不會忽然想起來要羞辱一個許多年不曾出現在她麵前的人吧。
廢後?那更不必如此,她隻需要一道詔書,便能做到了。
難道,難道是芝遙出事了嗎?
“冷嗎?”
穆羅雲已經抱著他坐回了禦攆上,她沒有想到,馮晴會這麼溫順得讓她抱著,見他臉色蒼白著,便緊了緊懷抱。馮晴卻忽然掙紮了起來,用力伸出手,揪住了她的衣襟:“芝遙,芝遙怎麼了?”
穆羅雲有點迷茫,不知道他為何問到了他們的孩子,但既然他提了,還一副驚恐激動的樣子,她自然要回答。雖然被他抓住了衣襟,卻也並沒有不豫,隻安撫性地握住了他的手:“芝遙在皇子宮,你想見他的話,朕讓人傳他到勤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