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自己的親人。他仰著頭,眼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顫著長睫,看著自己的父親,伸出小小的雙手。整整三萬四十二載,自他出生以來就被送到巫朙山去殺戮去曆練,他身體裏流著大魔的血,這是曆代大魔必經的一段過程。歲月,是那般無情,身為冥界之主的冥魔見到他時,竟沒有過多的驚喜,隻是稱讚了他幾句,便再無其他。他垂下自己伸出的小手。他多渴望自己的父親能像人類那般可以伸手去抱抱他。可是他們畢竟不是人類,他們是魔。無須感情這道枷鎖來束縛著他們。
也許他是一個另類的魔,在他外表的冷漠下,其實並不無情。
那晚有許多妖魔在他的周圍恭維客套著。他呆呆的坐在一邊。他的話不多,雖然他還很小,但是他卻已經感到他現在老了。
幽森的環境中,他安靜的低著頭,他像是一個旁聽者,聆聽著四周喧雜的各種聲音。
世界的改變,與他無關,他的生命裏隻存有殺戮與掠奪。三萬四十二載的孤獨使他習慣。這樣漫長的歲月對他來說就算再走上一遍,也是毫無區別。
他的父親說他曆練歸來,要送他一件法器,讓他自己挑選。
他看著眼前玲琅滿目的各式法器,看的麻木,他有利爪已是足夠,何須這些?
就在這時,上天仿佛與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紫色深邃的眸光突然定在一個不顯眼的地方上,在那裏擺放著一個錦盒,墊在盒底的錦緞上躺著一把直徑約八寸長橢圓形狀的紫疏琉璃扇。紫扇由內向外散發出與自己相同的紫色光芒。樣式平平無奇,除了散著與自己相同的紫光,並無特別之處。
可就是這樣一把毫無可取之處的普通魔扇,卻引起了他的好奇。
他向扇走去,盯著它看,看的時間很短暫,卻很專心,手不由自主地撫到扇麵上,當觸上的那一霎那間,他小小的身體不由一震,將手急速縮回,表情顯得有些不敢置信。
扇的周圍發出更耀目的紫色光芒,扇麵的光頓時像石子投入水中產生的漣漪一般,疊疊層層地蕩漾起來。
他再次將手撫到扇麵上,他癡癡地看著它。那是他第一次接觸到暖的東西,這樣的接觸很陌生,但卻很舒服。沒有人知道,他的元神是所有魔裏麵最寒最冷的。他不能夠讓任何人知道,這種另類的元神使他永生都不會有暖的感覺。就算是烈火燃燒他的身體,可他依舊感覺是冷的。他永遠沒有想到過的奇跡居然會在今日出現。
他愣了愣,又將手撫向扇旁邊其他的法器上,可那些依然都是冷的。隻有扇是暖的。
他腦中恍惚了一下,倏然,他笑了。這是他自出生以來第一次笑。笑的很淡。
冥魔見到他這種表情,卻不高興了。因為他知道他的兒子動情了。
他對父親說,奈要這扇。
父親卻說除了這扇什麼都可以給他。
他愣在那裏,像是被什麼刺中那般,他不理解,他的父親不是說他選中什麼都會給他嗎?他向他的父親疑問。
他的父親告訴他,他是堂堂魔君,將來是要繼承他祖父的衣缽成為魔界之主,豈可對一把沒有生命的扇子動情,況且那把扇子並非至寶,隻因是他母親閻折的遺物,所以冥魔才將它留下緬懷。卻沒想到這把扇會令魔動情,魔是不可以動情的,情就像是魔的災禍,一種無法避免的災禍。
他看著父親殺死了將扇誤放到為他準備的法器中的侍魔。他看著父親將扇帶走,帶走了他唯一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