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頭花真漂亮,在哪裡買的?」

李澄澄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髮:「這是我媽媽做的,我也讓她給你們一人做一個。」

如果會有選擇性失憶多好,因為,那個時刻李澄澄是多麼得快樂。

後來,後來又發生什麼事情了?

一個矮矮胖胖的阿姨賭在她家門口破口大罵,罵的非常難聽,躲在胖阿姨的身後哭的滿臉髒兮兮的孩子就是第一個走進她家門口的那個女孩。

胖阿姨一把奪過女孩手裡的雪白的梔子花丟在地上,抬起腳狠狠地跺了兩腳,似乎還不解恨,又使勁地碾了幾下,往上吐了一口濃濃的黃痰,這才領著孩子扭著水桶般的水蛇腰離開。

李澄澄紅著眼圈看著地上被碾的髒髒的梔子花,又看看李玉蘭。

那小小的眼神裡麵有一些生氣,有一些委屈,有一些埋怨,甚至有一些鄙視。

而李玉蘭往後抿了抿頭髮,拉起李澄澄白嫩的小手,淡然道:「走,澄澄,媽媽回家給你做梔子花的香囊。」

說是香囊,其實很簡單,李玉蘭找出一塊巴掌大小的綠色的綢緞,用密密的針腳縫了一個精緻小巧的包,然後又摘了梔子花瓣烤乾,將幹花瓣放進去,再縫起來。

縫完之後,李玉蘭拿著香囊左瞧右瞧,不太滿意,便又在香囊的兩麵各自繡了一朵梔子花,又在頂端縫上一綹流蘇,這才將香囊遞給李澄澄。

小孩子的忘性總是總是很大,轉眼間李澄澄拿著那個漂亮的香囊,愛不釋手,聞了又聞,連睡覺都不捨得放下。

香囊上媽媽繡的梔子花是非常淡雅的顏色,有淡淡的青、有淨淨的白、似乎還糅合了柔柔的黃。裝在口袋裡,整個人身上都充溢著那淡淡的、潤潤的、甜甜的味道,沁人心脾,神清氣爽。

她央求李玉蘭:「媽媽,你給我做好多好多,我拿到學校,饞死他們。」

李玉蘭放下手中的活,細聲細語道:「澄澄,日子是給自己過得,不要去在意別人怎麼想,隻要你認為這是對的……」

隻要你不要妨害別人的利益,這句話是李玉蘭省略未說的,也是最讓她最底氣不足的,可是,總有一些迫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隻不過她所做的是世人尤其是女人們最痛恨的。

李澄澄目光澄澈地望著李玉蘭:「媽媽,她們那麼罵你,你不生氣嗎?」

李玉蘭摸了摸李澄澄的頭花,眼眶裡泛著光,柔和說道:「不生氣,因為不是還有我的小澄澄支持媽媽嗎?」

剛剛對李玉蘭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怨恨瞬間消散。

李澄澄如小狗一般鑽進媽媽的懷裡:「媽媽,我愛你,以後,我掙錢養你,誰罵你,我就揍她。」

後來,母女倆搬家的時候,李玉蘭沒有拿原來這個家的一針一線。

而李澄澄呢,別的東西,她並不留戀,她隻是捨不得院子裡那顆梔子花。

那時正是夏天的時候,梔子花開得正盛,一朵一朵,滿樹都是。

李澄澄記得李玉蘭撫著枝椏,出神地望了好久,才徐徐出聲:「有些東西總要捨棄,記住,澄澄,喜歡可以,但是不可以沉迷其中,不管是物,還是人。」

當時的李澄澄聽不懂,上了高中,學了語文課本上的《氓》,她才體會到其中的意思。

桑之未落,其葉沃若。 於嗟鳩兮,無食桑葚;於嗟女兮,無與士耽。 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直到很久以後,李澄澄才知道,原來曾經的那顆梔子花是她從未謀麵的那位殺人犯父親種的,年幼的她不曉得那些年媽媽李玉蘭是懷著怎樣的一種複雜的心情麵對著那顆梔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