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段(1 / 3)

軍隊象緩慢的潮水般行進,馬蹄揚起的塵煙遮住了天邊初出的曉日。長風卷起的戰幟下麵,鐵刃金戈的銀光凜凜地掠過。

雄壯的號角聲響起,沉重的青銅城門“吱吱呀呀”地打開了。太常寺卿登上巍峨的城樓,向著日之東方高聲吟詠著祭謝之辭。

日頭漸漸高了,身後的侍從將十四骨的青竹紙傘撐開。陽光還是有些刺眼,雲想衣回首對趙項道:“他們怎麼還不進城?我乏了,想先回去。”

“雲公子還請稍待片刻。”趙項不動聲色,“殿下馬上就到了,大軍凱旋之時風光的模樣平日也是極難見到的,殿下一定要您在這裏親眼看一下。”

雲想衣眉頭輕皺,眼中浮出蔑然的神色:“分明昨日便已經回府了,又巴巴地跑出城去裝模作樣一番,給誰看呢?”

趙項站得筆直,恭謹地候在城門邊上,聞言肅容曰:“昨日裏殿下是一個人偷偷趕回來見您的,和今日不同。按照我朝的規矩,大軍凱旋而歸,必要擇一良辰吉時,以三牲六畜祭謝鬼神之後,方可迎入城門。”忽然目光一轉,微微一笑,“或許雲公子還不知道,平陽侯爺兩年前便已殉國,現如今乃是七皇子殿下為三軍主帥,您不見王公大臣們都在這裏迎候,待得殿下進了城,便要直接上朝麵聖,表陳戰績,可比不得昨日那般草率。”

雲想衣略一怔,冷冷地瞥了趙項一眼:“他什麼時候倒成了三軍主帥了?為何惟有我一個人蒙在鼓裏?”

趙項的神情平平靜靜的:“雲公子一向不曾問起,我還以為您是不在意的。這三年裏,朝廷兩次派增兵邊關,七皇子自平陽侯去後,臨陣受命接掌帥旗,在沙場上驍悍勇猛,威鎮三軍,全京城的百姓都在津津樂道呢,您竟毫不知曉麼?”

雲想衣不語,目光更見陰鬱。

隆隆的鼓聲敲響了,黑色的戰馬踏著鼓點馳入城門,飛揚的戰幟卷過雲天,幟上騰龍欲舞。金色的鎧甲襯著英武挺拔的身姿,年輕的將領在剽悍的黑馬上俯視著他的戰士,端麗的麵容在陽光下竟是如火焰般耀眼。

入了城門,近了,他的眼睛越過了千百人的影子,看見了雲想衣,他驕傲地笑了,臉上微微地有些紅了,也許興奮得想要撲過來了,終究是勒住了韁繩,隻是看著、笑著,對著那一個人。

庶民們被禁衛兵攔開遠遠的,也不敢大聲喧嘩,用敬畏的目光望向這邊,神情都是歡喜的。朝服冕冠的王侯貴族迎了上來,弓著腰客氣地說著話。

青竹傘的陰影遮在臉上,眼眸中的暗色愈濃了,雲想衣的身子有些顫唞,輕輕地對自己說著:“很威風啊,是麼?他是堂堂正正的皇族禦子、叱吒風雲的三軍之帥、人人都敬慕的大英雄……而我,卻是一個低賤的男寵,隻能偷偷摸摸地躲在見不得人的地方。明明同樣都是……人啊,為什麼差了這麼遠呢?”

趙項的眼睛看了過來,用不經意的語氣慢慢地道:“殿下生來就是比我們這些人高貴,身上流的血都不一樣,命裏的定數罷了,怨什麼?若說起來,象我這般連男人都做不成的太監才是最下賤的,你何不與我比呢?”

雲想衣使勁地咬著嘴唇,抽搐般掙紮著在臉上露出了微笑,唇上淺淺地綻開一抹妖異的青紫,“不錯,我和他怎麼可以比呢,連身上流的血都不一樣啊……”

風卷著戰幟,掠過雲天,將白色的陽光撕成淩亂的碎片,刺痛眼睛。

騎著高頭大馬的前鋒衛隊過去了,稍後卻是兩隊著宮裝的女史,持著如意,垂眉斂目地隨在一輛鳳輦之旁。華麗的織雲錦幛長長地從車頂圍下,遮住了車中人,隱約隻見到一個窈窕的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