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段(1 / 3)

身後的小屋轟然塌下,風煙漫上半天,遠遠地,黃沙落在煙裏,也燃成了灰燼。

迸裂的鮮血濺在雲想衣的臉上,還是滾燙的。殷九淵汗水不停地滴下來,濕漉漉的,讓他快要窒息。他閉上眼睛,模模糊糊地想叫一個人的名字,卻終究沒有發出聲音。

殷九淵的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一下,雲想衣覺得他快要掉下去了,殷九淵卻憑地一聲厲吼,驚得戰馬倒退三步,眾軍士皆一失神。殷九淵狠狠地抽了戰馬一記,淩厲地直撲向尉遲複。

尉遲複也是紅了眼,兩下絞殺在一塊。弓箭手拉著滿弦,不敢放出,隻是邊上虛張著聲勢。

刀光劍氣凜凜逼人,金刃劃破空氣,發出銳利的鳴叫。殷九淵宛如瘋狂一般,一劍急似一劍,勢如疾風驟雨、不容尉遲複喘熄。

時間久了,尉遲複底氣漸虛,左右抵閃著,逼開鋒頭,刀刀皆往雲想衣身上砍去。殷九淵橫劍斜身,竟用自己的手臂擋住了尉遲複的刀,刀深見骨,他連眉頭都不皺一下,順勢劈下,尉遲複收手不及,五個指頭齊刷刷地被剁了下來,隨著大刀“哐啷”落地。

尉遲複伏在馬上大嚎。殷九淵衝了出去。左右清醒過來,一陣亂箭。殷九淵也不回頭,緊緊地抱著雲想衣,一路疾馳而去。

身後的叫喊聲漸漸地也遠了,跨下戰馬慢了下來,“得得”的蹄聲中,總有一股血腥的味道揮之不去。遠天外,風卷著流雲下去了,半截殘陽埋入黃沙,染著濃濃的血色。

寒風迎麵,刺骨地疼。

殷九淵的手鬆開了,仿佛累了似地靠在雲想衣的肩膀上,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他的聲音在夕照中惆悵如風:“想衣,我一直想問你……那時候,為什麼要跟我走呢?你從未把我放在心上,卻為什麼選了我?”

雲想衣抬首望向天邊,那流雲散了,他惘然一笑:“問這個做甚麼?反正……都已經回不去了。”

“怎麼就回不去呢?”殷九淵的氣息拂過雲想衣的耳邊,象是痛了,微微地顫唞著,“你說你不喜歡故裏江南,其實你夢裏念的還是江南的煙雨,你總愛騙人,連自個兒都騙,何苦呢?”

落日的煙花抹在雲想衣的唇角,那是一種將要凋零的顏色,他咬住了嘴唇,恍如呻[yín]:“你不懂、你不會懂的。”

殷九淵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就象把沙子咽到喉嚨裏去了,苦澀難當:“我懂、我什麼都懂,我隻是你隨手拿的幌子,其實你……其實你……”風沙淹沒了他的言語,殷九淵的身體忽然向後栽倒,帶著雲想衣滾落馬下。

那匹黑馬刨了幾下蹄子,一溜煙跑開了。

“你、你怎麼了?”雲想衣反身扶住了殷九淵,大漠的風寒讓他的手腳冰涼,吃力地抬起手來,擁住殷九淵的後背,手都濕了,黏黏的一片。

殷九淵微微地笑著,粗獷的輪廓柔和了起來,就仿佛四月裏江南河畔那一抹晚照、淡似輕煙:“我知道你一直想回江南,我攢了點銀子,明年……等明年開了春,我就帶你回去,好不好?”

“好……好……”雲想衣癡癡地呢喃著,撫摸著殷九淵的胸口,兩支鋒利的箭尖從他的胸`前透了出來。雲想衣俯過去輕輕地吻著殷九淵的額頭,用細細軟軟的聲音哄他,“我們一起去江南,那時花開了、燕子回來了,你給我紮一隻紙鳶……九淵,我喜歡你……喜歡你,你不能騙我,一定要帶我回去……”

雲想衣的指尖冰冷而柔軟,按在殷九淵的心口,殷九淵覺得那裏痛得要裂開了,恍惚地,卻拚命地想要抓住雲想衣。他的吻,竟從來沒有這麼溫柔。

“嗯,想衣、想衣……還好有你在我身邊、還好有你,想衣……”殷九淵使勁地張開嘴,反反複複地喚著那個名字,低了低了,僵硬的手指滑過雲想衣的嘴唇,倏然落下,“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