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段(1 / 3)

少年似乎怔了一下,眼神有些飄忽,猶猶豫豫地伸出手,輕輕地拭擦雲想衣的嘴唇。

雲想衣掙出力氣來,抓住了少年的手,喉嚨裏擠出一種嘶啞而破碎的聲音,象是風裏欲斷的長弦,一顫一顫地扯著,卻聽不真切。

“你怎麼了?怎麼了?”少年竟還有些緊張,俯下`身子湊近了問他,“哪裏難受了?”

“……不是……不是你……”聽他如是說,那便是煙雨中梨花落下,一聲淒厲的歎息。

——

天放了晴,淡淡的陽光斜過破爛的窗紗,落在青石板上,就象是初春開出的白花,纖細而溫柔。兩三隻小雀棲在枝頭,怯怯地婉轉幾聲,啼道春好。

雲想衣慢慢地爬到窗邊,靠著闌幹隻是怔怔看著。

簾子挑處,那少年進來,手中拿著一個長長的什物,用布包裹著,到了雲想衣身邊,似是想說什麼,見雲想衣不理他,便賭氣地悶著。

陽光落在雲想衣的臉上,有一種嫵媚的蒼白,他垂著眼簾,黑色的睫毛宛如沉睡的蝶,在眸子裏留下寂寞的影子。

“你又來了……”雲想衣並不回頭,隻是那樣輕輕地問著,“你不是說過、我是你的仇家,為何卻要救我?”

少年撇了撇嘴,恨恨地瞪大了眼睛:“看你這番苟延殘喘地活著,豈不比殺了你更解氣。”

雲想衣咬著嘴唇,在嘴角邊露出一絲血紅,卻微微地笑了:“也是、也是呢……好孩子,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不是孩子了。”少年沒來由地紅了臉,努力地挺起了胸膛,“我姓莫字言,莫家乃是明石王九族之外的旁支,而我現奉職殿前七品侍衛。”

“原來如此、如此……”雲想衣的目光遠遠地望向窗外,似乎痛了,用手捂住了嘴,柔軟地喘熄著,青色的血脈從肌膚下麵透了出來,那是一種無法觸摸的脆弱,宛如琉璃。

莫言不知怎的,忽然低下了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聽著外邊的鳥鳴也覺得慌亂,默然了半晌,跺了跺腳,掉頭欲去。雲想衣卻拉住了他的袖子。

“陪我說會兒話吧……”雲想衣回過眼眸,露出一種模糊的微笑,“我一個人……一個人都快要發瘋了。”

莫言嚇了一跳,後退了兩步。雲想衣的緩緩地抬手,撫摸自己消瘦的臉頰,喃喃地問他:“怎麼了、怎麼了?我很可怕嗎?”

莫言立在那廂,怔了良久,忽然用力地搖了搖頭,將手中的長布包擺到雲想衣的麵前,打開,原是一張桐木琴。“這是我姐姐出閣前用過的舊物,我聽得人說,琳琅妃子擅弄七弦,想著你在冷宮裏也怪悶的,今兒就順手給你帶過來了。”

雲想衣澀澀一笑,信手撥了下,“錚錚”兩聲,驚得枝頭小雀喳喳不已。他的眼波轉了過去,帶著一點點惘然:“你真是個傻孩子,怎麼琢磨著呢,我在這裏、人都要爛掉了,彈這曲子又有誰聽?”

“你……”莫言惱也不是、羞也不是,憋了半天掙不出一句話來,險些要握住了拳頭。

雲想衣卻又笑,眉目間嫣然如畫:“莫要生氣,說著玩的,其實……我心裏歡喜得很。”歪著腦袋自己思量,絮絮地道著,“我有個弟弟,那時也和你一般大,小孩子生性,逗逗他就生氣,凶巴巴的……”他笑著,那樣的神情卻是淒厲,顫唞著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撫摸莫言的臉,還未觸著,便痙攣地縮了回來,隻是一歎,“真的……嗯,有點點象他……”

風過花陰,宛然裏暗香無跡尋覓。

莫言嘴巴動了動,還是將頭扭開了。

雲想衣半抱七弦,倚在窗下,低低地弄著那調。宛如花開的聲響、嚶嚶噥噥,斜風在商角上轉了兩三闕,吟著楊柳下燕子的歌。他和著弦上的調,細細地哼著江南岸邊的小曲,幽幽如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