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可以來得如此奇怪,如此詭異。自己不曾愛過誰,卻在於然靈魂破碎的那一刻,愛上他了。
還未得到,就立刻失去,再不可得。
君上啊君上,你也想不到,會有這件事情發生吧?
他鬆開手,讓碎片沉入魂魄,那刻胸口傳來強烈的不適,是自己的魂魄在排斥這個孤獨的碎片,魂魄與魂魄的摩攃在胸膛攪起了有如烈火灼燒的巨痛、窒息般的沉悶惶恐、心髒停跳似的短暫驚悸。
這感覺,竟與人世愛戀時如出一轍。
二十四個時辰之後,沐司理準時來到沉堂,接任總司刑一職,
沐司理可以要求君上取消不隨行的時候總司刑不得離開沉堂的規定,但他沒有,隻是默默遵守了。刑修也沒有提要廢止的事情。
他們似乎保持了某種默契。
這個延續的規定,成為於然曾經在此的唯一紀念。
相安無事。
直到李攀出現在沉堂,作為剛直無罪的靈魂,請求成為陰陽道的判官。那時候,一直沉寂在沐司理魂魄之中的碎片,似乎就要被吸引過去一般發狂地跳動起來,幾乎刺得他傷痕累累。
你回來了。
你居然回來了。
已經完全不再是那日我看見的你,然而畢竟是回來了。
愛欲複蘇之前,憂慮卻先占據了他的*
這樣色彩的罪絲織品,象征著不知多少慘絕人寰的事件。這東西照理說要即刻呈入九淵,但總司刑沒這個心情,他半坐在椅子上,心思還在糾結著李判官的事情。
總司刑自己並不怕死,身為綺羅玄黃的司刑,這點覺悟還是有的。
如果刑修要他為了矯正天地之理而魂魄洗字,他可以。
然而他痛苦的是刑修的打算對於然太殘忍,然而他的立場卻無可非議。這就是犧牲嗎,為了保護絕大部分的東西,那些極少數,極小的東西,就隻能被拋棄了。然而誰來想一想,這極少數,極小的東西,也和那絕大部分一樣,有著同等程度的痛苦。而且,還是永無止境的痛苦。
總司刑越是想,越是因為無能為力而憤怒,當他的思緒稍微從這些裏麵脫離的時候,視線偶然落到了麵前的織物上,那豔麗的紫色,是無數血腥罪孽的明證,但卻絢爛得嬌豔欲滴。
看吧,這些罪大惡極的魂魄,所受到的責罰,也隻是有數的痛苦,把罪孽抽出,然後就可以再入輪回。而於然清白的魂魄,卻要一次又一次經受這樣的痛苦,天理何在?!
哈,總司刑自嘲地笑了,天理?現在,天理他正在論罪廳悠閑得躺著發呆而已。
而他自己,明明身在沉堂,卻似乎看見了於然被拉下了深黑色的漩渦之中,每一次他都焦急惶恐得忘記了法術,單純地想要用自己的雙手拉他出來,然而他總是失敗,最終隻能眼睜睜看著他沉默的麵龐,隱入一片黑色之中。於是他絕望地喊起來,這個時候,一切又回到了開始。他再次看見於然站在那深黑色漩渦的邊緣,但再怎麼努力,也碰不到他的雙手,隻能眼睜睜看著他步入那漩渦深處。
有什麼東西重重地砸向了他的心髒,他猛然睜開眼睛!
眼前仍然是沉堂,安靜的湖畔。
是夢。
自己在做夢。
究竟有多長時間沒有做夢了?
似乎脫離了人子的身份,為陰陽道效力以來就再也沒有過了。
他動動身體,突然發現那紫色的長袍,竟然罩在他的身上,覆著他的胸膛,閃動著絢爛的光芒。
自己似乎並沒有動過這東西,是它自己過來的?
難道它也可以感覺到自己不穩的心緒,想要伺機而動?
莫非自己已經淪落到了,讓罪絲覺得可以被反噬的地步了?
總司刑一揚手,將長袍扔回了桌上,那長袍的衣角慢慢卷曲著,似乎想要表達什麼意思。
“就憑你嗎?”總司刑哼了一聲。
那長袍慢慢解體開來,絲線飛速地抽離,再看不出長袍的形狀來了。
該死,總司刑心想,居然被它偷走了一些法力,讓它突破了紡織所結成的防線。要知道陰陽道的織造坊,遵循陰陽道傳統的手法織造罪絲,一件漂亮的織品,本身就是完美的結界,以防止罪絲鬆脫逃散。
如今居然散開來,必然是從自己身上得到了法力。
不過不要緊,收拾罪絲的法子多的是,總司刑笑笑,“我痛苦的時候,就喜歡找點罪孽來分擔我的痛苦。”他還在考慮要用何種法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