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段(1 / 3)

騰自然知道這不該是倒影。

而且,它似乎還微微側向季騰這邊,好像那沒有五官的臉,正在打量他。

“它的名字是常晷。”刑修神色複雜地看著那畫中身影,“我豢養它很久了。它無形無狀,要召喚它現身於世,需要喂血和映射我的身形。”

“你召喚它做什麼?”季騰問,他看著那叫常晷的影子,總感覺那張空白的臉一直盯著他。

“隻有一個作用。”刑修稍微頓了頓,揚聲道,“常晷,下一次天地異變,什麼時候會發生?”

過了一小會,常晷發出嗚嗚的聲音:“總司刑作亂,陰陽道關閉共四十六年,陰陽循環斷裂,陰陽失調,天地異變將提前——”

四十六年,哦,對,人間一日,地下一年。

“我問什麼時候。”刑修重複了一句,打斷它。

似乎感應到刑修的焦急,常晷沒再囉唆,低聲說了句什麼。

話音剛落,隻看見眼前白光一閃,刑修出手如電,那波光閃爍的絹麵,竟這樣就被活生生撕裂開!他力度太大,裂縫從絹絲上一直裂開到卷軸上,卷軸應身斷做兩截,哐當一聲跌落在地。連手持著畫卷的兩個蒙眼侍從,也被波及,被打得四分五裂,季騰一驚,但再看去的時候,竟然是兩個人偶而已。

常晷發出一聲短促的叫聲,跟著消失掉了。不過那東西本來無形無狀,倒也不可能死吧?

季騰不知所措,隻眼看著刑修轉過頭來。自從再次來到陰陽道,他還沒有正眼看過季騰。可是這一眼,卻嚇著了季騰。

刑修向來少有表情的臉,這刻似乎扭曲了,連那萬年不動聲色的眼睛,也泛起一絲紅色。

“那常晷——?!”季騰還沒說完,已經被刑修緊緊抱住。

這突如其來的擁抱,來得古怪,卻不知為何讓季騰有了些悲哀的感覺。

刑修摩挲著他的臉,手指探入他的頭發,呼吸中滿是熟悉的味道,擁抱越是緊密,痛苦就越是強烈,但又不能放開,一放開,就好像要死去了般,心都痙攣了。

刑修很少有痛的感覺,起碼在他自己的身體裏從來未曾痛過,再說了,他能體會的感覺很少,身體從未有不適,所以也談不上舒適。

他第一次覺得痛,是在落下石的身體內被鬼皮虱撕咬,肉身的疼痛感衝上腦髓,那一刻覺得,原來人是這樣鮮活清晰的存在。

脊背上每一次撕裂帶來穿透魂魄的劇痛,都像是人的生命在呼號,要活下去!

疼痛讓他的身體發熱,活著的真實感受讓他亢奮,而那一點點沾濕他臉頰的淚,更像是滾燙的火焰,從皮膚一直燙到魂魄深處。

他再次想起畢圖說到人的眼淚時,那癡迷的表情,於是他舔了上去。舌尖舔舐肌膚,淚水的味道仍然隻是苦澀的,但那覆滿淚水的臉頰,舔起來卻讓舌尖發麻,身體隨即產生某種酥|麻的感覺,那是並不美味,卻讓人欲罷不能的味道。

而季騰的情緒,也似乎順著眼淚流過唇齒,一直淌到心裏,激起更多難以抑製的衝動,跟身體的感覺遙相呼應,就如排山倒海一樣席卷而來。

無法抵禦,更不想抵禦。刑修很自然地去追逐他的呼吸,想平複那些不知是生理的還是心理的饑渴。他放縱那些強烈的情緒起伏,仿佛隻有在別人的身體裏,隻有在那猛烈的血腥味和身體劇痛的衝擊下,他才能如此醒悟自己的存在,而且,它正通過熱切地渴求著另一個魂魄,昭示自己的存在。

那時他的肩膀隻剩下骨頭,背部幾乎被咬穿,生命岌岌可危。可笑的是在這個時候,刑修卻從未如此清醒地感到,活著,自己是活著的,而且,還希望著很多東西。

他的痛,保全了擁抱著的那個人,這讓他覺得值得。那種痛像是烙印,把季騰刻在他的魂魄上麵,告訴他,季騰是不同的,和其他的,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