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費盡口舌把她們送走,自打劉澹泊家裏的保姆被拘留後,何佩蘭便搬過去住,沐琦習慣了有保姆的日子,加上準備要小孩,何佩蘭正好去照顧他們的生活起居,經過這次災難,母女倆的關係好到堅如磐石。
世界安靜的嚇人,林睿才意識到一個人更加心慌,院牆外悉悉索索有人在說話,從零星的言詞裏聽到“就是這家”,“采訪”之類的意思,她打了個寒顫,隨手收拾了包,鎖上門,從後門離開。
夜深,秋涼如水,驅車在空曠的馬路上,她極其的冷靜,而所謂的冷靜,是心情尚未失控罷了。章柳的父親打來電話,說孟香櫞暈倒了,林睿掉轉頭急忙趕到醫院,兩人手忙腳亂,等到醫生說病人目前狀態平穩,東方已魚肚泛白。
本來病房裏有一位請來幫忙的親戚,可昨晚突然間無影無蹤了,其他親戚也態度生硬,話裏話外表明以後沒有商家這個親戚了。林睿的準公公想的開,說一共兩個兒子,兩個兒子都是罪犯,人家嫌棄我們也在情理,是商家教子無方,注定家破人亡。
想當初他們家在家族中稱得上財力雄厚,書香門第,逢年過節,親戚朋友們踏破了門檻,對於窮親戚們,孟香櫞向來慷慨相助,如今狡兔死,走狗烹,門可羅雀,世態炎涼。請保姆和護工是不現實的,眼下對於孟香櫞而言,“保姆”是個敏感詞彙,林睿隻得向何佩蘭求助。何佩蘭一口答應了下來,拎著做好的吃的喝的,帶領老鄰居翠芬興衝衝的趕來幫忙。
母親和翠芬阿姨圍著準婆婆噓寒問暖,準公公駝背坐在牆根處,一夜未眠的疲憊和打擊從眼睛裏流到鼻尖,再從鼻尖流到嘴邊,從嘴邊流淌到地上,最後在病房裏飛竄鋪張。這淒涼的一幕勾起了林睿的辛酸,喉嚨口受了刺激般絞痛,生活根本未出現母親所說的沒有過不去的坎,而是坎坷換了另一種方式,變得更深了,更艱難了,越努力,越不堪。
脆弱如喝了迷藥似的襲卷,她蹲下身抱著頭痛哭,哭著哭著戛然而止,怎麼能泄氣呢,不能夠,現在你不僅是林睿,還是未婚妻,準兒媳,林睿,現在需要你撐起一個大家庭,哭有什麼用呢。她抹幹淚水,把醫院裏的事務拜托給母親,然後去往章柳之前住的地方。
葉雅歌在小區樓下和林睿相遇,林睿還是第一次見她沒化妝的模樣,憔悴無顏色,像一片枯萎的秋葉,她的目光裏也是第一次放下敵意,飽含痛苦。
林睿淡淡的說:“你來了?”
葉雅歌不滿道:“我等了你一晚上。”
“我知道你擔心章柳,但我什麼都不知道。”
“你和章柳同吃同住,在同一家單位上班,他在幹的事你能不清楚!”
“是我疏忽了,我平時應該多關心他。”
“他不是去學金融了嗎,怎麼好好的就犯罪了,林睿,你也和杜向梅接觸,你也住在那房子裏,為什麼你平安無事,章柳卻涉嫌窩藏罪!為什麼!你告訴我!你告訴我!”
林睿囁嚅著,“我不知道。”
葉雅歌抬手扇了她一巴掌,怒吼道:“你去死吧!”
林睿沒有還手,葉雅歌罵的對,她怎能一無所知呢,摸了一下發燙的麵頰,說:“如果我死了能讓你開心,那我祝願你的目的早日得逞。”
“林睿,現在不是在所裏,你假惺惺的扮人畜無害的大好人幹嘛,誰看得見,我跟你搶章柳,你不討厭我嗎,你以為你是聖母啊,你那麼慈悲的話,你怎麼不把章柳還給我!你怎麼不成仙呢!”
“葉主管,我討厭你,我討厭你為了搶走章柳針對我做的一切壞事,我討厭你在我的未婚夫遇到麻煩的時候,卻跑到我家裏來跟我吵架,但我又不想討厭你,我克製自己不去討厭你,不去和你針鋒相對。因為葉主管你,你是章柳的整個青春,是一個男人畢生難忘的初戀,他愛了你那麼多年,想了你那麼多年,所以我不能討厭你,我不能去討厭你而讓章柳覺得傷心!”
林睿一口氣傾倒出在肚子裏憋了良久的話,葉雅歌先哼了聲,然後咬住上嘴唇,在秋風中佇立了一會,小聲道:“對不起,我就這麼個脾氣。”
林睿拉了拉包的肩帶,太陽真的打西邊出來了,葉雅歌居然主動向她道歉,她的心軟了,何必要做仇人,邀請道:“既然來了,進去喝杯咖啡。”
葉雅歌隨她進屋,屋子裏有段時間沒住人,空氣裏彌漫著灰塵的寂寥氣息,林睿煮了咖啡,和葉雅歌坐在沙發上,牆上的鍾滴滴答答,陽台上懸掛著一件杜向梅的白襯衫,清晨的光昏黃而捉摸不定,她們像坐在一個久遠的世紀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