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說：“也好，哪有大師傅自己買菜的。你們沒淨整些高難度的菜回來就成。”
薑曉曉說：“什麼菜是高難度的。”
我說：“就是蒸不熟、煮不爛的，像楚瀾興那樣的。”
楚瀾興上來要踢我，被淳於一把拉住，大吼：“你倆鬧夠了沒有？”
我揚揚手，率先走出行政樓。
回到家裏，挨個屋走走。一年沒回來了，太多回憶，太多不舍。不論我怎麼用力搜尋，一月的影子都淡成了風。胸口已經不疼了，堅強得能夠跑火車。但是恐懼襲上心頭，難道我要把她忘了嗎？難道我真的把她忘了嗎？守著個空空的大箱子，我真不知道往裏麵裝些什麼。最想帶走的都放心裏了，簡單扔裏幾件衣服，拉上拉鏈。坐在地板上，無力地靠著床沿兒，腦子裏往事一幕幕，眼睛早已模糊，淚水橫流，一年多沒哭過了。一月你在哪？我要走了。我快把你忘了，你在哪啊？心中鬱結難忍，索性放縱淚水，還有什麼地方能把我變成一個戰士，鍛造成一塊無欲的鋼；還有什麼人能讓我無助地哭泣，讓我如此心傷。雖然我不承認，但是我一直相信，即使不在一起，但我們生活在同一座城市裏，我知道你沒離開我，下雨了我知道，天睛了我也知道，可你過得怎麼樣，我不知道。以後的日子裏，我無法跟你呼吸同樣的空氣，感受這個城市的陰睛冷暖。我多希望不再想起你，如果我真的做到了，我就不會跑到那麼遠的地方了。可是，可是我就要把你忘了，你在哪裏啊。
開門聲響，我衝到衛生間，水流的聲音讓我的心裏平靜了許多。走就走唄，也許，一月早就把我忘了。
對著鏡子看一看，媽的。眼睛紅紅的。我這熊樣是逃不過淳於她們的眼睛的，索性打開熱水器，洗個澡。洗過澡卻發現沒拿換的衣服。媽媽的。我胡亂地擦亂頭發，套上衣服走了出來。
楚瀾興說：“喲，你丫真把自己當廚神了，炒個菜還得先洗澡。”
我白了她一眼。問：“買什麼菜了。”
淳於說：“你洗澡怎麼不換衣服啊？”
我沒好氣地說：“你們還真把自己當貴客了，我給你們做頓飯，又洗澡又換衣服的。”
淳於說：“你有病吧，張樂川。”
我說：“嘿嘿，是有點病，我去做飯了。”
我衝她們四個看了又看，真不知道該叫誰幫我打下手。薑曉曉是個客人，楚瀾興進來，誰陪她呢？淳於我不敢叫，混血瞅著別扭。我看著她們歎了口氣，還是靠自己吧。她們讓我瞅得直發毛。淳於跟進廚房說：“我幫你吧。”
我準備主料輔料，淳於洗菜擇菜，一抬頭，混血倚在讓框子上看著我們倆。我把淳於洗菜的水籠頭關了，把淳於推出廚房。淳於大聲地嚷嚷，“你幹嗎啊？我還沒洗完呢。”
我說：“有人怕我下毒，正跟門口盯著呢。”
淳於回頭瞧見了混血。垂下眼瞼，擦了擦手說：“你自己能弄過來嗎？”
我點點頭說：“沒問題。”
看混血轉身離去，我悄聲地說：“你們家那位咋跟個幽靈似的。你倆不會人鬼情未了呢吧。”
淳於拿毛巾抽了我一下說：“胡說八道什麼。”
終於清靜了，我一邊做飯一邊哼著歌，我唱得是《一路上有你》。唱了一百多遍的時候，飯菜終於做得了。出來看，楚瀾興和薑曉曉相互依偎著，靠在沙發上看電視。淳於和混血不在客廳，關著房門，好像在談判。我搖了搖頭，收拾好飯桌，擺好飯菜。看了看表，三點多了。突然想起還沒去看琳瓊的父母。我到客廳裏說，急匆匆地說：“楚子，我有急事出去一趟，飯菜做得了，你們先吃，千萬別等我。”
楚瀾興追到門口，拉住穿鞋的我說：“哎，你嘛去啊。”
我低聲說：“我得去看看琳瓊的父母。都忘了。你幫我招呼曉曉她們吧。我必須得去。別跟她們說。”
楚瀾興放開手說：“盡量早些回來吧。路上小心點。”
我點點頭，一路狂奔。直奔菜市場。買好菜，衝到琳瓊家。她父母見到我眼淚都下來了，太久沒來了。我也很想她們。我告訴他們昨天回來的，今天就走。給兩老做頓飯，盡點心意吧。我和琳瓊的媽媽在廚房裏忙，爸爸也是靠在門框上看著我們。我告訴他們要去科索沃了，琳瓊媽媽一邊切菜一邊掉眼淚。爸爸則告訴我一定要小心，要集體行動，要照顧好自己。
三個人坐在飯桌，我盡量講些笑話，把集訓時候的好玩的事都講給兩老聽，消除他們的緊張情緒。後來，喝了點酒，不知道從哪句開始，我很自然地叫起了爸媽來。離開時，媽媽抱著說：“照顧好自己啊孩子，我們不能沒有你。”我忍住淚水說：“就一年半，很快我就回來了。”
爸爸媽媽一直送我到樓下，看我腳步匆匆地消失在街口。他們不知道我眼淚掉了一路。媽媽的，這什麼日子啊，堅強如鐵的心剛剛打磨好，就被眼淚泡得軟了巴幾的。
整理情緒，打開家門。四個人都從廚房衝出來看我。我衝她們笑笑，說：“給我留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