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行至角落的一張破木桌前,才驚覺通體冰寒的酒壇子還在自己的手裏提著,不過內部已空空如也。
“掌櫃,你的酒壇,還你!”
陸小鳳坐下的那一刻,手中的壇子便“唰”地飛了出去,疾速掠過眾酒客的頭頂,直朝櫃台後頭埋頭記賬打算盤的掌櫃砸去。
眾人納罕吸氣,心底為掌櫃捏汗。
“謝謝了,這位大爺。”
掌櫃神速地騰出一隻手,半斤沉的酒壇便穩穩當當地落在他的手心,如探囊取物。一張賊眉鼠眼的臉從賬本裏拔出來,幹瘦發黑的臉上擠滿道道溝壑,一對吊三角的小眼布滿精明算計。
“大爺,這壇子酒錢您可得今個兒付賬,再賒,小店怕是承受不起了。”掌櫃露出油滑的笑臉,看不出“小店快垮”的愁苦意思。
陸小鳳掏出一錠銀子,夾在兩指間向外一擲,打進了掌櫃肘旁的錢罐裏,“這是一兩銀子,今天的酒錢也算進去。”
“大爺,您可真是明白人。”掌櫃阿諛奉承道。
陸小鳳苦笑道:“不必,我欠賬,你討錢,天經地義。”
掌櫃奸猾地一笑,也就不語,繼續算賬。
陸小鳳喝著讓小二溫熱的燒刀子,烈勁不減,如紅之刀刃切割著腹內每寸肝腸,此酒甘冽,想必這店掌櫃是憑此拴住周遭獵戶酒客的口舌。
但他陸小鳳怎就千裏迢迢跑到這種荒嶺裏來喝燒刀子了?往事紛至遝來,侵襲了微醺的陸小鳳,陸小鳳不會醉,隻是陶醉,陶醉罷了。
正當酒肆內喧鬧非凡時,破爛的柴門又一次被推開了。
凜冽的寒風夾雜著大片的飛雪湧入屋內,酩酊的酒客正欲罵人,隻見一位年輕公子走了進來。
陸小鳳端著酒碗,仄著腦袋望去,正好對上那人明亮透徹的眼眸,是琥珀色的瞳仁,清冷中帶著笑意,他也注意到陸小鳳打量的目光,回以微笑。
年輕公子身著月牙白緞襖,肩披銀灰色貂皮坎肩,清貴無瑕,麵如朗月,眉飛入鬢。如此不俗的相貌令人過目難忘。平日眼界低俗的酒客們皆是怔住。
“小二,一斤燒刀子,半斤熟牛肉。”
年輕公子開口,聲音清洌脆生,帶著與生俱來的貴氣。
他闔上柴門,走到另一個角落,找了張破破爛爛的凳子坐了下來,也沒挑剔。
又是一個冬日狩獵的有錢主兒?其他人的猜測也隻限於此,不一會兒,酒肆恢複醉意融融的熱騰氣氛。
陸小鳳心裏奇怪,這人竟與自己點了同樣的酒菜?看樣子也不像特別會喝酒的主兒,燒刀子,熟牛肉,粗俗爺們兒吃的口食。
嗬嗬。陸小鳳笑了,轉而又向那邊的角落望了一眼,年輕公子正低垂著頭,想著什麼,看不見奇異的琥珀色瞳孔,卻見他的青絲垂落幾綹,貼近臉龐。
看見這張陌生的臉,卻有熟悉之感襲上心頭,陸小鳳暫時想不起,這人像自己的哪位熟人。
“哐啷”一聲。柴門被狠狠地踹開,兩扇門扉薄弱不堪地砸在內牆上,土牆灰散落一地。大夥兒驚恐地站起來,滿臉懼色地看著門口的人。
是個麵神凶惡的彪形大漢,黑褐色的絡腮胡長滿下巴及耳後,一雙牛眼瞪得老大,迸射出連跌的殺氣。左右手各執一柄三尺來長的虎骨柴刀,寒光粼粼,融化的雪水順著刀刃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
“掌櫃的,三斤燒刀子,本大爺今個兒高興,喝個痛快!”大漢哈哈大笑,笑聲如雷鳴般震耳。
掌櫃親自從櫃台後跑出來,一臉諂媚地問道:“胡大俠,您大堂中央坐,坐。今個兒什麼事把您樂成這樣?難得得很!”
胡卷山把柴刀放下,爽快地坐了下來,道:“掌櫃的,你倒是猜得出我的樂事不?”→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