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表情,一時猜不透他的心思。
“這事,你咋想?”
“俺聽你們的。”孫正仁淡淡道,沒什麼情緒。
“……”孫老大抽了一口煙,“要放在平時,俺肯定不答應。縣裏的人那些花花腸子,俺還能不知道?好事找上門來,說不定又在打什麼鬼主意。隻是……這牽扯到那女娃子的性命,聽姓金的說,那女娃娃怕是快不行了……”
孫老大眉頭皺成一個“川”字,溝壑縱橫的臉在昏黃的燭光下顯得格外滄桑,“俺們不是不厚道的人,牽扯到人命的事情,不管是縣上的,還是村裏的,能幫,就幫一把。隻是這事,怕是委屈了你,那女娃子年紀不小,身體也不好,長在啥縣令家,俺估摸著也是嬌貴的很,你去了隻怕隻有你照顧她的份,而且如果她再緩不過來,俺怕……”孫老大說著就沉默了,燭光一閃閃,就像是孫老大現在搖擺的心情。
“大大,俺去。”孫正仁緩緩道。
“啥?”孫老大倏地抬起頭望著他,“你就這麼答應了?”
“俺去。”孫正仁淡淡道,“性命攸關的事,要是俺不去,那姑娘出了啥岔子,俺肯定會良心不安的。再說,”他頓了頓,“過日子,跟誰不是過,俺也習慣幹活,不用誰伺候。”
“哎。”孫老大長歎一聲,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兒子,“俺還以為,你肯定是不答應的。別說是你,要是換成俺,恐怕,俺也不會答應。你年紀本來就小,俺們根本沒往這方麵想過,就是要找,俺們也想要給你找個年齡合適的,會疼人的,以後在一起,好好過日子,俺們不在了,你們相互之間,也能有個照應。”
“大大你說啥哩!”孫正仁連忙打斷了他,“俺要一直陪著你跟俺娘哩,啥在不在的。”
“嗬。”孫老大咧開嘴笑了一聲,“你這娃子俺知道,心眼實的很,耳根子又軟,跟你媽一個樣。俺怕你下了山……受欺負啊……”
“俺不去招惹他們,他們欺負俺幹啥。再說,俺也不跟他們搶啥爭啥,不會有事的。”孫正仁走到孫老大麵前,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看你瘦的,這要是一下去,俺們也瞧不見,這……”孫老大說到這裏也再也說不下去,隻是抽著旱煙,一個勁的歎氣。
“救命要緊。”孫正仁繼續安慰道,“俺本來也不圖他們啥,要是那姑娘好了,想要另外找人,俺再回來就是了。”
看著兒子單純的模樣,孫老大不忍道,“啥回來就是了,你以為娶個親是那麼隨隨便便的事啊。”
“……不就是拜個天地入了洞房就完了嘛……”
“算了算了。”孫老大瞧著孫正仁,無可奈何的擺擺手,“該知道的你以後會知道的。隻是這事,確實是俺們虧欠你的,俺們……”
“啥虧欠不虧欠的,”孫正仁衝他爹樂了,“這是俺自己答應的。再說啦,這也算是喜事,多少人想跟縣太爺結上親家都結不上,俺這不知道走了啥運哩。”
“……”孫老大也知道孫正仁在安慰他,隻是那單純的笑容讓他更加於心不忍,他也沒再多說什麼,讓孫正仁回房了。
孫正仁當然知道娶了親意味著什麼,他雖然對男女之事不甚了解,但娶親在人一生中的重要意義他還是懂的。成家立業,家從何處起,業從何處來。他知道他要是下了山,娶了縣令的女兒,恐怕很難有機會再上山來了,縣令家的小姐哪裏還會願意來窮山溝裏生活。他要告別山上的一切,去麵對一個陌生的,曾經刺痛過他的新環境。告別連綿大山蒼茫高原,告別熱情的鄉裏鄉親樸實的村民,告別他的高粱棒子玉米杆子,去到一個對鄉土的一切都嗤之以鼻的世界裏。他當然記得在縣上迷路的那一晚,是如何的彷徨無措,他當然知道在麵對文斯竹金萬兩的時候心中是多麼的不舒服,但任何的難捱在性命麵前,都無足輕重。他不是聖人,但他也知道,別人有困難,能幫上多少,是多少。他想起老莫剔骨剜鱗的痛苦,僅僅以一句“他們信我,我便護他”輕飄飄的帶過,那麼,他將承受的痛苦,又何足掛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