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可絕大部分都承受不起英雄背後的沉重與血腥,他們隻能向往,為之傾倒,為之搖旗呐喊,沒人不愛英雄。而韓業做到了,他背負著比山還重的責任依舊在上下求索;他曾迷茫過,覺得累過,甚至有過輕生的念頭,可他還在求索。星辰大海都在他眼裏,他的眼神怎麼不讓人心甘情願地陷進去?

所以葉溯在昏迷前,想到的也僅僅是隻付出不要回報,而不是一走了之。他怎麼忍心一走了之,但凡一個正常人怎麼忍心讓英雄難過,讓他獨自戰鬥——為了全人類?尤其,還是他仰慕的英雄。

葉溯被難過堵得難以呼吸,他不知道在難過些什麼,韓業需要他可憐嗎?不需要啊,他比大部分人都值得尊敬,他活著的意義早已經突破了個人功利性,進入了崇高的範疇。

韓業輕輕撫摸了下葉溯發紅的眼睛:“那現在來說說你。不,在說你之前先說說莫卡老師。莫卡老師在你昏迷的時候,和我說,他感覺到他時日無多了。對了,沒和你說過莫卡老師的心髒也是假的,是用特級金屬製造的一個假心髒。莫卡老師才七十多歲,如果沒有十二年前的災難他本能活到一百五十歲的。他和我說,他可能看不到了。我知道他說的是看不到人類崛起的機會。你應該能明白一個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老人,對於未完成的心願有多麼渴望,他每天喝自己不愛喝的營養液,‘浪費’時間做保健,就為了多活一段時間。如果他對你苛刻,你就想想他曾被密密麻麻的蟲族圍攻的場景,你見過超過一萬隻以上的蟲族攻擊一個人的場景嗎?如果見過,你就會對莫卡老師佩服得五體投地,對於他強加給你的痛苦也會更加感激,因為那是存活的希望,莫卡老師給你的,不僅僅是痛苦,還是在任何艱險的環境下都能依賴的東西。”

葉溯忽然懂了。他想起了在基地被圍攻時的那一幕,他一個室內工作者攔住了八個訓練有素的特種兵,讓肖承成功地將信息發送出去。這不就是莫卡老師帶給他的成功嗎?以後的每一次險境,他都得感謝莫卡老師一次。

“好,現在說說你。”韓業的語氣又變得溫和起來,“你是我找到的第一個人,我很欣喜,但又很矛盾。在找你之前,我就想過了你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懦弱的,膽小的,還是魯莽的,霸道的,或者不服管教,更或者是一個無惡不作的惡人。於是我就決定了,無論你是什麼樣的人,我都得馴服你。可真正見到你的時候,我又無所適從了,那種感覺大約就是一個男人看到了一顆小草,他不要它開花,卻要讓它長成一顆參天大樹。他從沒做過這種事,因而毫無分寸。他開始殘忍地嫁接,割開小草的枝葉,灌進去它無法承受的基因。強迫向來是我不想做的事情,可又不得不去做。我很抱歉。”

韓業深深地朝葉溯鞠了一躬,彎下他即使背負著人族命運也不曾彎過的背脊:“即使你恨我,我也不得這麼做,因為隻有參天大樹才能撐得起要塌的天。也隻有你們七個人,才有機會長成參天大樹,連我也不能。我羨慕你們。”

葉溯看著韓業的頭頂,不長的頭發色澤黝黑,很像他眼珠的黑色,純粹得沒有任何雜質。

“我知道那很痛苦,所以我也很對不起你們。可我真的沒辦法。”韓業說,“如果有辦法,我會不顧一切去做。可我沒有。讓我分擔你們哪怕一點的痛苦我都做不到。看到你在感態分化中被攻擊時的痛苦,我還能自我安慰那是為了你好。可在重力室內,看到被重力壓迫的你那麼絕望,我就真的做不到自欺欺人了。我不該優柔寡斷,可我畢竟是人,生而為人的驕傲但也是弱點之一就是有一顆柔軟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