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澤普被任命為遼東大都督的聖旨一下，便引得大明朝野上下一片嗤笑。無論是東林黨人，還是苟延殘喘的魏忠賢集團，都認為是這是皇帝朱由校在做兒戲。
在和建奴多年的對抗拉鋸戰中，大明朝以舉國之力，死傷官兵無數，都沒有從中撈到半點好處。那個靠奇巧淫技而取悅皇上的佞臣周澤普，縱然有回天之力，在建奴的鐵騎跟前，也隻能被打得丟盔卸甲、灰頭土臉，弄不好，搭進去小命也不好說。
但皇上既然下了聖旨，便是金口玉言，朝臣們出奇地對此事不加反對，都等著周澤普兵敗出醜，然後看朱由校的笑話，“且讓周澤普擔了這個虛名吧。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客光先聽到關於周澤普的風言風語，心裏很不舒服。周澤普是他的大金主，也是在大明朝為數不多和他投脾氣的高官，沒有之一。無論如何，他都要幫周澤普一把，讓天下人看看我客光先也很講義氣。
客光先下朝後，叫女婿歐明軒，翁婿二人乘馬車來到奉聖夫人府。
管家告訴他們，奉聖夫人正由幾位達官顯貴的夫人陪著，在周澤普斥資興建的戲園子裏看戲。
自從侄女嫁給歐明軒之後，客印月府裏慢慢引進了很多不花錢的新東西。
比如，府裏前不久有了做成宮燈模樣的玻璃路燈，到了夜間，府內一片光明，再也不會黑咕隆咚的。
路麵被鋪上混凝土，邊上有暗渠排水溝，下了大雨再沒有積水，也不會弄髒鞋子。
以前的茅房，現在被改成衛生間，地麵、牆麵鋪著潔白的瓷磚，尤其是抽水馬桶，更是神奇，用手一按，汙穢之物便被衝了出去。
用侯國興的話說，“北京城王公大臣家的廚房，都沒有奉聖夫人府的衛生間幹淨。”
在所有的新奇的器物中，客印月最喜歡的是華興進貢的席夢思。
那本來是周澤普給天啟帝準備的，但朱由校為人至孝，將席夢思賜給了奶娘客巴巴。
以前一直睡眠不好，自從有了席夢思這個高級彈簧床，奉聖夫人每晚都在香甜的夢中睡去。
二人來到戲台前，找了位子坐下聽戲。
台上，正上演著《紅鬃烈馬》武家坡的片段。
王寶釧（西皮流水板）：我進相府對父言，囑咐家人把你傳。將你送到官衙內，打板子，上枷棍，管叫你思前容易你就退後的難。
客印月聽得高興，命人打賞；貴夫人們也紛紛拋出銀子。奉聖夫人高興了，她們哪能有不高興的道理。
客光先看著台上衣袂飄飄的薛平貴，對歐明軒道，“賢婿，周澤普大人真是天造之才，文韜武略且不論，但是幾本折子戲，擱在尋常人身上，也耗盡畢生精力。”
歐明軒笑道：“嶽父所言極是。周澤普大人同嶽父一樣，都是崛起於草莽之間的精英，青史流芳的人物，非尋常人可比。”
客光先從小廝手裏拿過一片西瓜，啃了一口，“咱們都是自家人，不要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了。還是要學著低調謙虛。”
戲曲終了。翁婿二人向客印月見了禮。
“我都知道了。”客印月抽了一個煙泡，舒舒服服地斜躺在沙發上，“皇上沒有糊塗，周澤普也不是傻子。他們兩個都精著呢。”
“洪武年間，太祖改樞密院為大都督府，設大都督，節製中外兵馬。後來，又改大都督府為中﹑左﹑右﹑前﹑後五軍都督府，各設左﹑右都督一員。為的就是防止軍權過分集中。如今任命周澤普為遼東大都督，雖然不給周澤普一兵一卒，半寸土地，可是給了周澤普權力和爵位。”
客光先急了，“可是遼東現在在建奴手裏，周澤普奪取談何容易。就算是大名鼎鼎的關寧軍，隻能與建奴正麵交鋒，猶自不能深入其地。一旦周澤普有失，我們客家便少了支持。”
客印月取出一張紙條遞給客光先，“周澤普不是吃虧的主兒，他要的是朝廷名義上和道義上的支持。你先看看周澤普的來信，就明白了他的深意。”
客光先讓歐明軒代為讀了一遍，更加不解，“姐姐，周澤普承諾每年給客家十萬兩銀子，要我出任錦衣衛指揮同知，遠赴遼東？不去，不去。”
客印月將紙條燒了，把臉一沉，“申生在內而亡，重耳在外而安。何也，避禍耳。朝臣對我們客氏一家恨之入骨，一旦不測，我們連翻盤的機會都沒有，甚至可能滿門抄斬。你去周澤普那裏，是我們客氏的保全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