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佺、安兆行兩位老狐狸,經過一番合計後,又將細節梳理了一遍,確認沒有前後矛盾之處,在次日的嶽州府學課堂上,隆重地向生員們宣布了一個爆炸性的消息。
“湖廣亞元,永昌宣慰使、遼東候暨遼東大都督周澤普,是陽明學派的傳人,也是你們的同門師弟。”
程佺的話如巨石投進了池塘,蕩開了漣漪,暮氣沉沉的府學教室內,瞬間變得熱鬧起來。
有的生員開始砸板凳敲桌子,叮叮哐哐。也有的手舞足蹈,大喊大叫,歇斯底裏。
程佺對生員們的舉止失態,第一次視若無睹。要是擱在平時,定是要大發雷霆,摔杯子的。
“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識自己人。”一位四十多歲的瘦生員對身邊的胖子道,“早上來府學的時候,碰到華興的馬車擋了我的路,掌櫃和車夫被我責罵了一回。今兒下學後,當去華興公司道歉。”
肥頭大耳的胖子眯起眼睛,“同去,同去。我老爹經銷華興的機織布,獲利頗豐,一直想著跟華興合作開一家織布廠,苦於沒有門路。現在知道了周侯爺是自家人,還不知道怎麼高興呢。”
瘦生員起身對程佺躬身一禮,“恩師,周侯爺總攬天下英才,信義著與四海。學生聽說華興誠邀各地大儒前去講學,我三湘陽明弟子應捧場才是。”
程佺心裏很清楚,陽明學派弟子一說,隻是他本人的一廂情願,至於周澤普怎麼看,還在兩可之間。
去年秋,華興公司曾派辦事人員,將周澤普的拜帖送到他的府上。那時周澤普剛中舉不久,自己對這位初出茅廬的年輕人,並沒有太在意。隻是客氣地寫了封回函,勉勵幾句官麵上的話,就打發了送信人。
現在看來自己做得過於中庸。唯有信中最後那一句鵬程萬裏的祝福語,居然應驗在周澤普身上,可以讓自己有個小得意。
想到此處,程佺清清嗓子,對眾生員道,“澤普中舉不久,就向本府遞上了帖子。我那時候,就判定澤普乃是非常之輩,有經天緯地之才,不久即可一飛衝天。果然,如本府所料,一年未到,他就由一介書生而封侯拜將。”
生員們熱烈鼓掌,往日那些對周澤普的羨慕嫉妒恨,一掃而空,“老公祖慧眼識英雄,乃我等陽明學子之幸,嶽州百姓之幸。”
就好像一群乞討無門的乞丐,忽然發現不遠處有一個很仗義的還很有錢的親人。
瘦生員笑道,“周侯爺重情重義,他在柳北時的同窗、同學、同年,跟他一起起事的兄弟,投奔華興的軍戶、都不同程度地得到重用。何況我們這些陽明學同門,三湘子弟?”
眾生員見有人開了頭,紛紛向程佺提出,要求到華興遊學,以期從周澤普那裏得到資助,至少也能和周澤普混個臉熟。以後在和其他讀書人吹噓的時候,也可以說,我曾和周澤普秉燭夜談,共商國事。
程佺責成胖生員將意思傳到華興嶽陽公司後,負責人意識到此事非同小可,不敢怠慢,迅速讓內河艦隊派遣螺旋槳巡邏艇,連夜趕往華興總部,告知周澤普。
對被貼上陽明學派的標簽,周澤普感到啼笑皆非,對何起鳴說,“這就是成功人士的好處。你若成功了,放屁都有道理,你若失敗了,再有道理都是放屁!”
何起鳴對周澤普的雷人語言已經免疫,笑道,“陽明學派許多人是不滿八股道學的儒生、士子、舉人、進士,和各級官吏等,在江、浙、宣、歙、楚、廣等地皆有講舍,是盡次於東林黨的在野政治勢力。以師承的地域為界限,分為浙中王學、江右王學、南中王學、楚中王學、北方王學、粵閩王學、泰州王學和日本陽明學派。能得到陽明學派擁護,便可囊括天下讀書人的三成。”
周澤普深以為然,對何起鳴道,“我現在就寫信給寫信給程佺、安兆行,請他們來華興大學授課,至於各地學子有意來華興大學讀書,隻要擁護我們的主張,無論是陽明學派,還是東林書院的儒生,我們都是歡迎。”
在給程佺的信中,周澤普第一次提出了知行合一,重視事功,關心政事、經濟實務,即知即行,勇往直前的觀點,後來成為陽明學派的指導思想,能得到陽明學派儒生的擁護,為陽明學的崛起奠定了重要的基礎。
等墨跡幹了,周澤普將信疊好,交給熊淩波,“小熊,派人把信送出去後,你去華興大學的貴賓館,看望一下宋應星的老婆。老宋是個技術狂人,幹起活來把老婆給丟在九霄雲外,也不怕有人惦記。”
熊淩波白了周澤普一眼,“你堂堂大明侯爺,怎麼變得越來越粗俗,宋長庚可是萬曆四十三年南昌參加乙卯科鄉試第三名舉人,是有功名的,他的妻子應該稱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