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隻要我重複夠多遍,你總是能明白的——更別提你真的還很聰明——吳總,你可以去耍那些蠢人,可以去操縱他們,就像是傀儡師擺弄舞台前的木偶,但你操縱不了我,也許這對你來說,是個新聞,但事實是,你真的影響不到我——”
“如果我不打那個電話——”吳總反射性地說,他臉上並未有任何迷蒙之色,仿佛這些術語,這些冒犯的言談,根本無法造成理解上的障礙。
“我也有得是辦法進去。”劉瑕說,“總之,試著去想象一下,這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擺脫你的魅力、權勢和金錢而生活,並且過得很好,我對你沒有什麼需求,但,當然……”
“‘如果你要給我錢,我也不反對’……”吳總喃喃地說,“‘隻要這種贈予不附帶任何條件,我就接受……’”
“是啊,我說的不附帶任何條件,就是不附帶任何條件,”劉瑕甜甜地笑了,笑容居然還有點俏皮,“沒有親情勒索,沒有人情往來,就隻是把錢給我花——這樣的好事誰能拒絕?說真的,吳總,請別以為我恨你,這種昂貴的情感我負擔不起,也別認為這頓飯支付不起你的人情,想想看,你這麼想見的女人,一個電話就拋下一切趕到你身邊,用她每小時價值千金的智慧陪伴著你,無私地分析著你……這實在也是一筆很大的人情呀。”
“如果你不恨我,為什麼不把姓改回來?”吳總反問,他的痛悔不見了,肩膀重新挺直了,表情流轉著興味——這種鬥智對他來說似乎很有意思,“我以為這正是一種恨的表現,你保留著那個人渣的姓,以此作為但對自己的提醒,以及對我的羞辱,提醒你保持著對我的恨意……如果你真的不恨我,為什麼一定強調,我的贈予不能附帶任何條件,一個隻要開心就會供給你大量金錢的男人——我以為,付出一點陪伴和哄騙,拿到更多的錢,對你來說是合理的選擇。”
是的,吳總的確是很聰明的——這也當然,能白手起家,走到今天這一步的人,哪個簡單?劉瑕笑了,她又吃掉一個生蠔,大海的饋贈滑下喉嚨,被她咽下,“因為我明知你想要的東西,我不會支付,保持距離可以看作一種操守——這也應該正是你最缺乏的東西。”
小小的譏刺,吳總不以為然,劉瑕看在眼裏,笑容加深,“至於為什麼不改姓,也不是出於對你的憎恨,上大學的時候,我已經年滿18歲,改姓在操作上非常麻煩,日後的生活還會有諸多不便。再說,我也看不出有什麼改姓的理由——確實,從生理來說,你是我的父親,確實,他虐待我,還籌劃著對我做點別的什麼……但,客觀地看,劉叔叔供養我的時間,比你長,他給我的關心,雖然稀薄……但不誇張地說,比你多。我以為,繼續保持劉姓,也是很自然的事,你說呢,吳總?”
吳總沉默下去,對她的指責,似乎無言分辨,看著她的眼神中,依稀還有欣賞,劉瑕能讀懂他的心理活動:到底,她是不同的,和吳瑜比,和他那些名字都不為人知曉的其餘子女比,她是最聰明的,在智力上,可和他分庭抗禮。他知道,對她來說,所有的狡辯和操縱,都沒有用。
“那……稱呼呢?”片刻後他說,身體傾前,像是牌手在喊‘□□’。“戶口本上,隻能有一個姓,但你可以喊很多人爸爸——生父、繼父、養父、幹爹……這個稱呼,並不是唯一的。你為什麼一直都不這麼叫我?”
他的眼神盯著她,半含笑意,從容不迫,似乎是隱隱的挑戰——這是他的殺手鐧,不論劉瑕怎麼回答,吳總都會贏。拒絕回答,則承認還有恨意,她的一切疏遠表示,都會淪為女兒的任性,答應他,那麼他至少也聽到了自己想要的,能給他的親情帶來一定的滿足……深心裏,吳總正為自己問出這個問題,而有輕微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