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啦,”還是連景雲看不下去,“她逗你的,這裏有遮蔽物,不可能被狙擊到的——蝦米,你也是的,沈鑠先生今晚幫了這麼大忙,你幹嘛還這樣嚇唬他。”

“隻是開個玩笑而已……”劉瑕斜瞥了沈鑠幾眼,語調也漸漸恢複正經,“但我想,他沒有絲毫行動的另一個原因,其實是他逐漸意識到了自己計劃的Bug——你知道,中西方文化定義中的悲劇其實是很不一樣的,對中國人來說,悲劇意味著妻離子散,意味著英雄末路,壯誌未酬身先死,注重的是結果上的不完美,所以以水滸為例,梁山好漢的結局如果是招安後個個高升、安享晚年,這就並非是悲劇,因為結果是安穩的,但對西方人來說,悲劇意味著失去人格,喪失理想和堅持,最初的道路沒能走到最後,所以在他們最終決定招安的那一刻起,悲劇氛圍就已經無法逆轉,對利益的追求賽過了自由,人物一開始的堅持完全泯滅……所以,對應到複仇概念,如果亞當是個中國人,他會希望奪走沈欽的財產、名譽,我們會看到他對付濱海集團,把沈欽曾經的胡作非為公諸於眾,甚至於非常直接地殺掉沈欽所看重的人——既然他讓亞當失去了他重要的人,那麼就在**上毀滅掉他看重的人,在結果上造成沈欽的悲劇,這是一種中式的複仇觀。”

“但作為一個西方人,亞當追求的依然是沈欽精神世界的崩塌,他對我一直保持了克製,每一次出手,都是希望我離開沈欽,讓他的求生意誌自行毀滅,這並非是因為他對我心慈手軟,隻是因為他希望能在沈欽的靈魂和理想完全崩潰之後,再出麵收割他的生命——這是一種西式的複仇觀,在精神上徹底摧毀敵人的求生意誌,把他變成行屍走肉。”

“但……這個計劃的弱點是,如果連我的離去也不能摧毀沈欽呢?他首先嚐試讓我拋棄沈欽——這在之前事實上已經發生過了,客觀地說,在布局階段,我的確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毫無事前溝通地主動拋棄了沈欽,如果他還會因為我的拋棄而驚慌失措的話,就不會明白我的暗示,所以他可以說已經挺過了這個考驗,和我分手並沒能讓沈欽失魂落魄。所以,他轉而希望重演最讓自己介意的那幕悲劇,‘因為沈欽的緣故,他重要的人因此受到嚴重傷害’,以我的性命來逼迫沈欽精神崩潰,在精神層麵上完成自己的複仇……”

劉瑕的口吻不禁染上淡淡的驕傲,“但,從事態如今的進展來看,他的嚐試又一次被證明是失敗的,沈欽並沒有退化為隻會哭泣和自怨自艾的巨嬰,他積極地行動了起來,甚至,我想……從你的表現來看,他還用自己的覺悟感染了你,沈鑠——我想他一定告訴過你,即使沒有我,他也會走下去……他也不會因為失去我而崩潰、放棄。”

“能不能真的做到這一點,還是未知數,但隻要他懷有這樣的決心,他就永遠不會真的被打敗,在精神層麵永遠也不會被擊潰,隻要他還懷有這一顆搏鬥的心——就像是安迪,自殺並不能讓他不那麼偉大,即使失敗,隻要仍懷有那顆心,他就依然是無法被毀滅的英雄。”

劉瑕情不自禁地微笑起來,“這就是西式的英雄審美,也是‘亞當’繞不過的自我懷疑,現在,殺了我也好,殺了沈欽也好,在**上消滅我們,都不足以完成他理想中的複仇,而他已無法再通過遠程遙控的手段,來影響沈欽的精神……真真切切,現在的他,已經沒有籌碼,黔驢技窮了。即使他現在還有一杆槍,似乎還能瞄準到我,但,這扳機,該扣,還是不該扣呢?也許,此刻的他,也正在猶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