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過來,卻是比登天還要難。
雲曦轉頭望向亭外,雪越發下得大了,視線中是一片蒼茫的白。
而在一片綠意盎然的珠港,一間擺設簡單的臥室裏,朔寒正用手臂撐著身子從床上坐起來,衣襟從肩頭滑了下去,露出了布滿烙印般的痕跡的肌膚,因為膚色的白皙,那些深深淺淺的痕跡也分外醒目。他拉了拉滑落的衣襟,看著穿好了衣衫正在窗邊擺弄那瓶風花的傾銘,目光平靜得甚至有些漠然。
“我想問你要一樣東西,”良久之後,朔寒才終於輕輕開口,“這應該不是過分的要求吧?”
“什麼東西?”傾銘回過頭。
“我想要些紙筆--反正你不在的時候我也沒事可做,就想寫寫畫畫打發時間,沒別的意思。”朔寒說,“如果你覺得過分,那就算了吧。”
傾銘愣了一下,大約沒想到是這麼簡單的要求,他也沒怎麼思索便說:“這可以,待會兒我找給你就是。”
說著拉開了書桌的抽屜,找出幾張白紙一支鋼筆放在桌上,對朔寒說:“紙筆我放在桌上,你要用就用吧,我先出去了。”
朔寒不發一言地看著傾銘轉身走出去,原本平靜的目光突然仿佛微風吹過的湖麵般起了一絲微弱的漣漪,但也隻是那麼一瞬間而已,它微弱得幾乎不存在。那一瞬之後,少年的目光便又如同無風的水麵般波瀾不驚了。
他在床上多躺了一陣,才終於覺得身上恢複了些力氣,這才起身把衣帶係好,隻是下半身還是一陣陣作痛,一時竟令他半步也不敢邁開。如果換了是星涯,哪裏會把他弄到這等地步?
再看床上,自己方才躺過的地方還隱隱殘留著血跡的紅色。傾銘莫非還真以為自己是女孩兒,非要見落紅不可麼?實在是匪夷所思。
偏偏送早飯過來的晗錚也不是什麼討巧的家夥,或者說這些留學生最擅長的就是惹人生氣,這麵目斯文的青年一看見朔寒脖頸上蓋不住的痕跡目光便迅速變得曖昧起來,壓低了聲音說:“看來先生對你還真不錯呢,我好像還從沒見他對誰這麼好過。”
“你給我閉嘴。”一句話頓時讓朔寒心頭火起,狠狠剜了晗錚一眼--這家夥擺明了哪壺不開提哪壺,如果傾銘對自己好,天下的江河都要掉個頭向西流了。
“難道不是麼?我看他挺喜歡你的,除了你之外他好像沒這麼對過什麼人呢,要知道你可是第一個跟他睡在一張床上的人啊,”晗錚見他動氣,反倒臉不紅心不跳地繼續說了下去,“你那麼看著我幹什麼?我又沒說錯。”
他的確沒說錯一點--朔寒確實在傾銘的床上睡了一夜。
“我叫你閉嘴聽到了麼?”朔寒怒道,“真不知道你們在國外都學了什麼,連話都不會說了。”
“好,我閉嘴。”晗錚這次真閉了嘴,但目光還是不由自主地落在朔寒頸間。朔寒索性把披散的長發撥過來擋住了衣領蓋不住的地方,斷了晗錚的念頭--他當然知道晗錚想看什麼。
晗錚離開之後他走到書桌邊,卻並沒有去動放在桌上的紙筆,而是湊近了窗台上那個精致的水晶花瓶,細細端詳起了那一簇嬌豔的風花來。
按理說花插在瓶中,養一兩天就漸漸枯萎不複豔麗,養三五天也就凋零了,可這些風花也不知插在瓶中多久,應該養了不止七八天了,居然一直嬌豔如初,可見養花之人如何細心,對這花必然是極為珍視的。看來傾銘也是有心,居然對蒔花種草這樣的事也頗為在行,倒是與那些隻知道死背八股的書呆子和不學無術的富家子弟不同。
記得星涯也曾經說過,春天時要在宮中花園裏栽種風花,不知這花遍地盛開時,又是何等景象?
那簇風花開得繁盛,花瓣雪白得近乎透明,上麵點點紅色也極為奪目,殷紅如同鮮血,像是濺落的血淚。朔寒忍不住用指尖輕輕碰了碰柔軟的花瓣,那柔軟嬌嫩的觸♪感宛若戀人最溫柔的唇。
朔寒再看那桌上的紙筆,顯然傾銘不喜歡用墨筆,所以給他的也是洋人常用的鋼筆,紙也不是宣紙,看一眼就知道造紙手法跟本國不同,應該也是西洋出產的。
他拿起那支銀色筆身的鋼筆擰開筆蓋,在微微泛黃的紙上劃出了一道黑色的痕跡。
珠港人向來喜歡喝早茶,所以茶樓裏永遠是喧嘩熱鬧的。但就算是這樣的熱鬧的茶樓裏也會有一處安靜的地方,譬如這間名叫“追雲”的茶樓的三樓的雅間裏,門一關就將所有的喧囂都隔絕了,隻留下一種凝重道令人難以呼吸的靜。
毫無疑問,坐在桌旁的三個人之間的氣氛絕不輕鬆,仿佛風暴來臨之前籠罩在海麵上的沉重的黑色積雨雲。那是兩個英俊青年和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子,一個黑發垂肩穿著深褐色西裝的青年和那中年男子坐在一起,他們的對麵,是一個留著長發穿著白色長衫的青年,那青年舉手投足間都流露著貴族的高傲優雅,連執杯飲茶的動作都顯得十分高貴,顯然出身相當不凡。
“你終於肯見我了,傾銘。”星涯說,“陛下的下落我已經稟報朝廷,連同你們的要求,但朝廷還沒有給我答複,不過我也好心提醒你,那十五人犯的是大逆之罪,就算陛下在你手上,朝廷也沒那麼容易放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