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奔過去。在他的身後,腳步聲馬蹄聲呼喊聲響成一片,仔細一聽,不難分辨出士兵們驚慌的呼喊:
“來人啊,將軍遇刺了!”
“是將軍旁邊那一直鬼鬼祟祟的小子開的槍,那小子是霧月黨的人,還不快追!別讓他跑回城裏!”
林誌清一驚,連忙狠狠踢了一腳馬肚子,駿馬嘶鳴一聲飛奔起來,而他身後也想起了更加急迫的馬蹄聲。這聲音越來越近,在他身後步步緊逼,他知道這是追兵,而且人數絕對不少。他必須得甩掉他們,否則後果他是知道的。
“別讓這小子跑了!”
“追!別讓他跑回去!”
有人大聲叫喊,大多是些無關痛癢的威脅。林誌清顧不上回頭,隻是又狠狠抽了駿馬一鞭子,呼嘯的風像無數刀刃刮過耳邊,他幾乎要被這匹狂奔的馬帶著騰空而起了。
“剛才那小子就是林誌清!是林誌清那個混蛋!”
這一聲喊讓林誌清心中一凜,不曾想自己被人識破了身份--他原以為自己打扮成普通士兵的模樣是沒人能認出來的。他下意識抽出了手槍,對著身後憑著感覺開了兩槍。兩聲槍響之後,身後立刻響起了慘叫和人墜落地麵的悶響。他接著又開了三四槍,槍聲之後,身後的喊聲漸漸沒那麼響亮了,趁這個機會他又在馬身上狠狠抽了一鞭子,一揚韁繩便縱馬將追趕自己的人甩了開。
突然身後也響起了一聲槍響,小腿上登時傳來一陣鑽心劇痛--不知誰一槍打在了他的右腿上,血從傷口泉湧而出,甚至在地上滴落下幾點殷紅。他卻仍然沒有回頭,狂奔的駿馬在身後揚起了一片煙塵。
等他終於騎著馬一路飛奔回到臨江城時,那匹馬也四腿一軟跪倒在地直喘粗氣,再也爬不起來了。甩掉那件作為偽裝的黑色軍服之後,他才有感到鑽心的劇痛從小腿上傳來,再看腿上的槍傷,傷口附近衣服的布料被鮮血粘住了,簡直是血肉模糊。
拖著受傷的右腿一瘸一拐地找到了軍醫的營帳之後,林誌清再也支撐不住地跌坐在了地上。軍醫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大概也是在洋學堂裏念過書的,學著教會醫院裏的醫生穿一身白大褂,長得很是斯文。見他進來連忙讓另兩個醫生幫忙把他抬上了臨時搭起來的病床,又讓其中一個拿了些藥物和器械過來。
“你來得還算及時,把子彈取出來,傷口處理一下就沒事了,”軍醫說著,自己戴了手套拿了把剪刀把林誌清傷口附近的衣衫剪開,“不過先提醒你一下,最近傷員比較多,所以麻藥有點兒不夠用了。”
“什麼,你不會是說……就這樣幫我把傷口的子彈拿出來吧?”林誌清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
軍醫點了點頭,示意林誌清平躺下來,然後拿一塊中間挖了個圓孔的白布蓋在他受傷的右腿上。再下一秒,一陣更加尖銳的撕裂的疼痛毫不留情地襲來,瞬間讓他慘叫一聲,豆大的冷汗滑過鬢角--那是手術用的刀剪割開傷口帶來的疼痛。他甚至感覺到了金屬的冰冷。
一刀,兩刀,三刀……他麵色慘白地咬緊牙關默默數著軍醫在自己傷口上動刀的次數,任憑冷汗浸透了貼身的襯衣。過了一陣似乎不再動刀了,卻又有一把像是鉗子的東西從傷口探了進去,找到血肉中的子彈之後迅速向外一拔,劇痛之中沾滿鮮血的子彈被軍醫夾了出來,當地一聲扔進了一邊的托盤裏。
“這條腿算是保住了。”麵目斯文的軍醫用帶著白手套的手推了推金絲眼鏡,微笑著對疼的麵色慘白的林誌清說,“記住傷口不要碰水,你命還真夠好的,沒傷到骨頭,也沒嚴重到鋸腿--前幾天就有個傷口感染的,為了不讓他沒命隻好把腿鋸了。”
林誌清聽得一陣毛骨悚然,然而疼痛還未消退,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能躺著讓軍醫給自己縫了針裹上紗布--相比剛才的手術,縫針幾乎是一點也不疼的。
麵容蒼白的少年坐在床上,低著頭沉默地注視著自己手背上若隱若現的青色血管,漆黑的長發垂下來遮住了臉,連眼神也幾乎看不見了。
“你……怎麼了?”星涯小聲地問,“不相信麼?”
少年搖了搖頭,歎息了一聲。
“我相信你,星涯,”朔寒用嘶啞破碎的聲音說,“其實我知道的,母後雖然從小對我都不錯,但在她心裏,我根本比不上那幾個姐姐妹妹。她生我隻不過是想有個可以用來把持朝政的肉傀儡而已,現在我做不到了,還留著我幹什麼?”
“雖然虎毒不食子,但那看來說的隻是平頭百姓而已啊。”星涯也忍不住感歎,隨即神色又凝重起來,“朔寒,那你打算怎麼做?”
沉默了許久之後,朔寒緩緩抬起頭來望著星涯,堅決得斬釘截鐵地說:“當然是跟你聯手,先下手為強除掉她。”
“你是說……殺了太後?”星涯也愣了一下,“你要殺了她?”
“不然呢,等著她把我殺了麼?”朔寒苦笑起來,“她現在大概還在等著我暴病身亡的消息吧--到了這份上,我又能怎麼樣?”
“我明白了,”星涯會意地點了點頭,“這件事我會辦到的。”
“如果真要除掉她的話,最好讓她看上去像暴病猝死一樣。”朔寒靜靜地說,“我知道她有一個弱點,就是不能受到很大的驚嚇,她一受到驚嚇激動起來就會心口劇痛,每次都幾乎是一隻腳踏在鬼門關上。如果用毒或者刺殺的話很容易讓人懷疑,所以還是這樣比較好一些吧--至少這樣一來,別人也沒什麼能懷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