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段(1 / 3)

朔寒拿起白瓷的酒壺,將芬芳馥鬱的酒液倒進自己和星涯麵前的酒杯裏。酒自然是好酒,是尋常人家也想也不敢多想的佳釀,彌漫著醇厚的香氣。但酒杯遞到唇邊時,朔寒才發現那原本醇厚芬芳的美酒如此苦澀,遠遠超過了自己十八年來喝過無數次的那些藥湯。

他將手中那杯酒一飲而盡,酒特有的辛烈氣息灼燒著他的咽喉,像火焰一路燒到了心口。

“還能有這樣一個晚上也就夠了,”少年低低地說,“雖然……這也是最後一次了吧。”

“既然如此,那就更要盡興才是,”星涯也將自己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否則豈不遺憾?”

“你說得是——畢竟也隻有這麼一個晚上而已。”朔寒忽然笑起來,“不知道為什麼,現在我反而覺得輕鬆多了……說實在的,好像把一個包袱甩掉了一樣。”

“因為你不是你母後那樣的人,而且對你來說,這個王位也是個累贅,”星涯說,“你根本就不想再坐這龍椅了,所以輕鬆一點也正常,不是麼?”

“是啊……對我來說能等到這一天已經再好不過了,至少我還能等到這一天,而不是像父王那樣,被這該死的王位一拖累就是幾十年。”朔寒看著麵前陪伴了自己七八年的青年外交官,輕輕搖了搖頭,“幾十年的時間啊……我可不敢想了,難怪父王沒到四十歲就駕崩了,他過得一定很不好。”

“朔寒,還是先喝酒吧,這麼好的酒浪費了挺可惜的。”星涯邊柔聲提醒邊拿起酒壺,給朔寒和自己都倒滿了一杯酒,“話說回來鎮守宮城的是禁軍統領木齊山,我知道他的,雖然他是你母後的心腹近臣,跟我關係也不好,但要說帶兵打仗,現在也沒人比他更靠得住了,所以……你也不用擔心那麼多。”

“木齊山……”聽到那個母親心腹的名字,朔寒卻也並沒有流露出多少厭惡,雖然他對諸如丞相之類的母親身邊的近臣都沒什麼太大的好感,何況這個從來都是板著一張黑臉的五六十歲的老臣就沒給他留下過什麼好印象,但看在他一直擔任禁軍統領,帝國又一直內憂外患用人在即,誅滅丞相一黨時也就放過了他,這時提到早已沒有了當時的厭煩,“我知道他,現在也隻能指望他了,反正也沒什麼勝算,指望誰不是一樣呢……”

他們就這樣在清冷的月光之下,遍地風花之間把盞對飲,與其說是借酒澆愁,倒不如說是臨行餞別更合適一些——因為這已是訣別的前夜,是即將來臨的戰火留給他們的最後一刻寧靜。第二天攻城的號角吹響之時,也許生離死別也就近在眼前了。他們終究還是要麵對的,那是他們注定的結局。

而他們也沒有任何希望了,一邊是退守宮城的殘兵敗將,另一邊是士氣高漲的霧月黨人,甚至不必開戰就能知道誰勝誰負。這一戰還未開始,他們的失敗就已成定局。那幾乎與天空一樣高的紅牆擋不住霧月黨人的炮火,擋不住他們進軍的腳步。

所以唯有在戰火蔓延來將他們連著這衰朽不看的帝國一起焚為灰燼之前,最後一次享有屬於他們的片刻安寧。終於沒有人會來打擾他們了,容秋夫人早已死去,丞相更是在更早以前就已經被誅滅了九族,雲曦也與墨冉遠走高飛,最後隻留下了他們,但這時卻已是帝國覆亡的前夜——他們沒有時間了。

酒過三巡之後朔寒蒼白的雙頰也湧上了一陣桃李般的紅潮,目光也因為酒力而有些恍惚迷離起來,連心口都傳來一陣灼熱。他忽然撐著桌子站起來,手扶著桌沿穩住了略有些搖晃的身形,就這樣清了清嗓子曼聲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