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跟了大老板,怎麼又跑回來了?!”
隋玉抬抬眼皮沒有理她,倒是原本在屋裏的隋細娟聞聲出來,一見了她就奇怪道:“你怎麼回來了?你媽呢,你媽不是要錢去了?”
隋玉沒想到她沒去趴活,想了想,雙手插著口袋,沉聲道:“我媽這幾天是住你這兒嗎?”
“不住這兒還能住賓館啊?”隋細娟輕嗤一聲,又上前拽了她一把,進屋之後才又沉下臉道,“出什麼事兒了,你媽去要錢,你怎麼回來了?那姓陳的舍得放你回來啊?”
“她拿不到錢的。”隋玉在門口站著,低著頭,又重複了一遍,“她拿不到錢的。”
隋細娟急了,嗓音粘稠到粗噶:“不是說二十萬,怎麼就拿不到了?你媽還拉了你姑父一塊兒去呢!”她頓了頓,突然眯起雙眼,“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做了手腳?!你怎麼知道你媽拿不到錢,還有,你突然回來做什麼?”
隋玉低頭不語,隋細娟急得推了她一把,隋玉這才抬起頭,鼻翼微微翕動,咬了咬牙才道:“跟我媽回家,嫁人。”
隋細娟張著嘴,目瞪口呆,一會兒之後才反應過來,忍不住戳著她的額頭破口大罵,罵了一會兒卻也不見隋玉反抗。
一記重拳打在了棉花上。
隋細娟喘了喘氣,最後又低聲罵了幾句,然後給蘇百福打電話,接通之後沒說幾句,又氣衝衝地掛斷,然後回到隋玉跟前,狠狠地往她腦袋上推了一下:“你個賠錢貨!”
隋玉沒吭聲。
快到中午的時候,隋玉她媽跟蘇百福一起回來了,到家沒多久,蘇小芳也從外麵回來。她還跟以前一樣,卷著一張大號宣紙,兜裏放著假學生證。
隋玉看著他們,無聲地歎了口氣。
看,這才是她的世界。
隋玉她媽一回來,就扯著隋玉追問怎麼回事。隋玉麵無表情,最後被問得煩了,隻道:“他後悔了唄,他們家不同意唄!你還真當我是搖錢樹呢,你也不看看我什麼樣兒,你當人家冤大頭呢!”
“你什麼樣?”隋玉媽粗著嗓子道,“我不管你什麼樣,反正你總不能白給他睡吧?!”
隋玉扯扯嘴角,冷笑一聲:“你當我是雞呢?”
隋玉媽被她一噎,半晌沒說出話,最後隻訥訥地重複:“反正不能白睡。”
隋玉撇過頭,門簾外蘇小芳的身影閃過,隨即外麵傳來一陣竊竊私語。她輕哼一聲,又看向媽媽:“回老家吧,我跟你回去,回去嫁人。”
隋玉媽脖子一梗:“不行,說好的二十萬一分都不能少!”
隋玉漲紅了臉,怒道:“你他娘的真覺得我值二十萬嗎?!我是誰?我是隋玉!窮山溝裏出身,沒文化沒文憑沒教養,好不容易在城裏混口飯吃卻被你攪黃了的隋玉!”她頓了頓,又道,“陳知安他爸是大學教授,他媽是高中副校長,他自己研究生畢業又開店創業做老板……你還覺得我值二十萬嗎?”
隋玉媽渾濁的雙眼盯著自己女兒,默了一會兒,最終不甘心又無可奈何道:“真白睡了!”
隋玉紅著眼圈,瞥了她一眼,吸吸鼻子嘲諷道:“咱們現在回去,你還能拿到彩禮錢。要是惦記著二十萬不回去,嗬,你信不信他們家能讓咱們牢底坐穿?”
隋玉媽抿著唇,過了一會兒猶豫道:“我要跟你姑商量商量。”
隋玉撇開眼:“隨你……”她頓了頓又道,“最好明天就走,我先回去等你消息。”
不等她媽說話,她就扯扯雙肩包的帶子,低頭往外走去。經過蘇小芳的時候,蘇小芳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隋玉卻抬頭看向她,衝她笑了笑,然後低聲說道:“你看,這就是我們的出路。”
說完,她就不再逗留,快步走出出租房,離開城中村,搭地鐵回到了寧市職業技術學院。
正是中午放學的時候,學校附近人來人往。隋玉背著包繞著學校慢慢地走了一圈,不知不覺又來到上回的櫻花樹下。
櫻花季節已經過了,花瓣零落,隋玉抬頭看看枝椏,濃烈的陽光穿過樹枝縫隙落到她的眼裏。她抬手擋了擋,然後垂下頭,來到上回陳知安親她的那棵樹下,繞著樹走了一圈又一圈。
真可惜,她的老年機不能拍照,她隻能用眼睛記住它的每一道紋路,每一根枝杈。
隻是不知道隨著時光流逝,這些記憶會不會消失,又或者多年之後,這棵樹會不會消失。
校園裏人影漸息,不知過了多久,又陸續有人回來上課,然後又回歸安靜。太陽從頭頂慢慢墜落到天邊,學校裏再次開始喧囂。
隋玉跟著放晚學的人走到校門口,摸摸肚子,又披著夕陽去對麵的超市買了一個麵包,結賬的時候她往櫃台看了一眼,然後紅著臉順手買了一個紫紅色的小盒子。
剛在校門口解決完麵包,陳知安的車就在她跟前停下。一上車,她就迫不及待地對陳知安道:“陳大哥,我想看電影。”
陳知安瞥了她一眼:“明天不用上課?”
“明天的課都在下午呢,”隋玉撅著嘴低下頭,“我就想看電影,”過了一會兒她又說,“今天我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