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偷春意,暖意熏人醉。霞光似情誼,客風猶玉碎。
“哥哥。”
許宣轉頭,看到自己的胞妹許婷立在門口的一株杏花樹下,對著他慢條斯理地笑著,一雙好看的杏眼彎彎,裏麵全是甜意。
彼時正是早春,日光不烈,多許時候皆如花瓣一般輕柔。許婷不知已在樹下等了多久,抬頭喚他時頭上隨著動作簌簌地掉下三四片花瓣。許宣沒忍住,上前拍了幾記,才把幼妹發鬢上的落花打落了個遍,他舒了心,許婷卻是不樂意地皺起了鼻子:
“哥——哥,你都把我好不容易理好的型理亂了!你要怎麼賠我?”
“賠你眼饞了快一個春的桃花烙餅可好?”
許宣笑著扯了扯許婷的臉,等著她帶笑說好,卻是等了好久也沒等到妹妹的回應。他奇怪地抓住許婷的肩膀搖了搖,入手冰涼,胞妹身體發冷,僵硬挺直。許宣一怔,忽然地一陣涼意從腳底嗖地竄到了天靈蓋,還沒來得及做點什麼,窩在他身前的許婷忽然又抬起了頭。
“哥哥,快逃。”
許婷此時的臉色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皺緊著眉頭,像是在忍痛,唇角有紅色一縷一縷地溢出來。她猛地抓住了許宣的手,力氣大到許宣覺得發痛,眼神卻是溫柔地像一片雲。許宣被她往著相反的方向一推,徹底離了她的懷抱:
“哥哥!快逃!不要管我!跑得越遠越好!不要回來了!”
“娉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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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呼一聲後,許婷消失了,許宣拽著手中薄被,瞪著眼睛在原地怵坐良久,才回過神打量起了四周。這是他和許婷臨時投宿的客棧,許婷和淩流的房間一左一右就在他旁邊。他是許宣,從京城出逃的許宣。
閉目把許婷的名字念了兩三遍,許宣還是沒有辦法定下心神。方才的夢對他來說實在是過於刺激,短時間內怎樣都沒法忘懷。輾轉了一炷香的時間,許宣最後還是出了廂房,轉身敲起了許婷的門。
許宣,許宣。這名字在此時誰人不曉,當朝十八歲的探花,名流許家的長子。當初七歲作詩,十歲成文,十二舉人,十五會元,十八摘得探花,名動天下。
本該是少年春風得意,一朝看盡長安花的許探花,卻在登頂的瞬間被人打落了雲巔。
許家被報私藏前朝遺物,罪人,且忤逆意圖造反,事實確鑿。在錦衣衛查上門的當日,早被押走審問的許學士羞愧自刎牢中,許氏二子許恒溫跟隨其後。
許宣當時正在園中和許婷賞花,許婷因為前些日子他耍賴毀約,沒帶她出去玩耍,正在和他鬧著脾氣。許宣哄了幾日都不肯和他搭話,他用她最喜歡的桃花烙餅作餌,又賠了不少的首飾點心,今日臉色才有點和緩。
見幼妹終於賞了臉色,願意回頭對他笑,許宣心裏剛鬆下一口氣,轉頭就看到母親房裏的大丫鬟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對著他和許婷悲聲長嘶:
“大少爺!大小姐!快和我跑!夫人要我帶你們去她早些年設下的暗道!不要多問,快點走,夫人等在那了!”
許宣在家中呆了十幾年,自認雖然沒有許婷那麼任性胡鬧,但是也曾有過貪玩好奇之時,家中那麼點地方,早就被他裏三層外三層地翻了個遍。此時這丫鬟竟然說是有什麼密道,他乍時間有點將信將疑。一旁的許婷見許宣遲疑,嘴唇一抿,眼睛一轉,一把拽了兄長的手示意丫鬟帶路。
山是山,水是水,路是路。途徑小道景色依然是熟悉的模樣,許宣隨著丫鬟往前快走,心中卻益加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