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的刁難憂心,於秦郡風景根本無心欣賞。如今一路乘船至此,才看到原來心中窘困的秦郡還有這樣寧靜悠然的另外一麵。
秦郡的霧嶺茶名播海外,但由於幾十年前大梁國與榮彌戰事不斷,茶路受阻商旅受羈因此對郡內百姓打擊沉重;另一麵秦郡盛產石料礦藏,原為一代明主的大梁武帝在位的最後十年,一心征伐更喜驕奢,故此秦郡徭役賦稅之重更在七郡之首,戰亂之年各郡均有不堪苛政冒死出逃的秦郡難民,故大梁國內至今對秦郡郡內的生活一直抱著潦倒不堪的印象。但如今映在鬱處霆眼中的秦郡雖然並為富庶如筱州著錦飾金,卻也民生有靠,而一路上各處有著炊煙與燈火的白石壘砌的村落屋宅也讓人感受到了此刻秦郡的堅毅與盎然。
原本鬱處霆聽說要與以橋同船過夜時還十分緊張,不過見人家一個小姑娘尚未計較,故而也隻好佯作泰然。兩人下船後便看見離岸邊不遠的地方有一家路邊攤,就地取材賣著霧嶺茶與魚粥,以橋說來這家小攤吃魚粥是她到玉應門的例行公事,果然店家熟絡地招呼以橋時隨後問起了玉應門的井少門主。
太陽還守在地平線上,處霆隨著以橋在時有時無的石坡間穿了幾條小路,又行了一刻左右就看見玉應門的院子。以橋也沒繞遠去正門,隻挑正有人打掃的東門便走了進去。兩人進了門既不通報也無人阻攔便直往裏院走,路上玉應門的家人或是門人見到以橋,便都親切地喚聲以橋姑娘。鬱處霆一看便知這以橋平日與玉應門上下有多親近,心中卻輕歎一聲為何同與顧叔交好,卻無緣得這般情誼。
以橋一路輕熟,穿了外室過了門廊要進內堂,剛抬腳便看見一名上了年紀的家人在門口焦急地踱步,想必是與以橋更為熟稔,一見便迎了上來。
“呀,是以橋姑娘來了,這……哎,也不知勸不勸得下。”說著便將以橋往內堂領。鬱處霆跟著進門,老家人看到才趕忙稱怠慢,問以橋要不要先招待客人,以橋想都沒想便說不要緊,隨後隨他進門。
穿過內堂前室才行幾步,便看見玉應門的正主正貓著腰透著門縫朝中室暗窺。
“井叔。”以橋輕喚了聲。
井逸示意抬了抬頭,眼睛卻未離開門縫半刻,隻招著手更輕聲地道了聲:“橋丫頭來了,快來。”在後麵站著的鬱處霆就眼前這一景看來,即使比他爹鬱觀解小著三五歲,這位同是身為一門之主的井逸井門主,比起他家裏那位可差著十萬八千裏了。
他路上已聽說了如今這位井門主正每日頂著門主的頭銜當甩手掌櫃,門主事由多交付其子井灝打理。“可如何也還算一門之主吧”,他這邊還沒思量完,門裏邊便“啪”的一聲,抽得趴門縫的倆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還不說實話?你大清早的帶著火藥鑿子難不成的是去燒飯的?”門裏一個女聲怒斥著。
“嘿,還真讓娘您快猜著了……”一個男聲壓低著聲音答了句,可還沒說完便被後麵接著的兩下藤條炒肉噤了聲。
“你說井灝這臭小子,平時跟我嗆起來是一句不讓,這可好,在他娘那倆下就打沒聲了。”井逸看來是把屋裏這出當成戲看了,咂了咂嘴一點也不著急。
以橋這邊卻不好過,這一家子一進門不由分說便來了出“三娘教子”,看樣子屋子裏芫姨下手還不輕,再細看井灝旁邊井蒞卻似要急出眼淚來。
“怎麼蒞兒也在裏麵,到底灝哥哥闖什麼禍了?”
“此處正是玄機,且看,且看。”
趴門縫的兩人有的沒的說著,可這一句“灝哥哥”卻讓後麵沒人搭理的鬱處霆吃了味兒。
“果然禮尚往來,叫得真是親。”
正說著裏麵葉芫又凶了幾聲,井灝也無話可說地又挨了幾藤,以橋終於忍不住了,起身朝屋裏道了句:“芫姨,以橋來了。”
這邊話音剛落,那邊就聽見井灝急忙撲騰著起身,“哎呀,是橋丫頭來了。”
“跪好!誰讓你起來了!現在倒想起來丟人了?”葉芫厲聲,隨後又稍平了下氣衝門外道:“是以橋來了,你別急,等芫姨教訓完這臭小子親自下廚給你添菜。”一字比一字咬牙切齒,說著又照著井灝狠抽了幾藤,臊得井灝連連求饒。
“芫姨……”
“娘!別打哥了,是我……是我磨哥,哥拗不過……才去偷拿那些東西的。”
“什麼?你個丫頭,腦袋瓜裏裝的什麼?這扭了腳才好了幾天,又來尋思這些,說吧,這又是想幹什麼?”
葉芫強壓著怒火問道,那邊蒞兒卻似乎有所顧忌,別過頭稍顯委屈地說:“但凡蒞兒想做的事,告訴娘的便一件也做不成了,所以……不能告訴娘。”
這一句不要緊卻把剛要滅火的葉芫又激了起來,“好啊,不想說是吧,不想說就去院子裏站著,什麼時候想說了再進來!正好讓你以橋姐看看,你這丫頭脾氣有多倔,主意有多正!”說完便把藤條往桌上一拍,與井蒞對峙起來。
“芫姨……”到底以橋是沒忍住,看著井逸在門外對著女兒完全沒有剛才瞧井灝挨打的爽快勁兒,無奈還是推門進了來。井蒞瞧以橋進了門,眼睛裏忍著打轉的淚珠一下便湧了出來,趕忙跑到以橋身後躲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