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漆黑一片的世界,被一道光照亮了。

她也曾不齒過長笙的天真善良,覺得這是不懂保護自己的愚蠢表現,可時光飛逝,她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覺間被這份善良同化了。金錢與享樂變得不那麼重要,利益漸漸被放在了感情之後,她開始做那些從前自己根本不屑一顧的救世夢。

她有時也會↘

“到了莫科多後,你就說服冥絡,讓他助你扳倒塔斐勒……”

“別說了!”長笙瞬間紅了眼,她死死抓住蔣箏的手,咬牙道:“回去有什麼用?當初你救下我,我以為知道未來,就能改寫一切……可不管知道得再多,付出得再多,到最後卻還是一步步重蹈覆轍!”

“第一次絕望來臨時,你讓我不要放棄,第二次絕望來臨時,你還讓我不要放棄……如果我現在回去了,一切就能變得更好嗎?下一次我又做錯了什麼的時候,我該怎麼辦?”長笙忍不住哽咽,她的情緒已在失控的邊緣:“那時你已經不在了,再也不在了,誰還能告訴我,不要放棄,一切還有機會重新來過?”

“犧牲你,我做不到啊!”

她不要重新來過,這條路再坎坷再痛苦,哪怕注定傷痕累累,哪怕他日體無完膚,隻要蔣箏還在,她就有勇氣走下去。

可如果蔣箏不在了,她寧願一切不曾重新開始,寧願自己的世界就此徹底淪入黑暗,讓所有的痛苦在今夜伴隨著她的死去而灰飛煙滅,這樣就再也不用抉擇,再也不用犧牲。

“長笙……”蔣箏眼中滿是不忍。

長笙緩緩鬆開了蔣箏,緊緊握住身側刀柄,道:“隻要我活著,誰都別想傷到你。如果我死了,隻求你……不要把我帶去沒有你的世界。”

蔣箏癡癡望著長笙,火光照亮那痛苦而又堅毅的眼神,那份決絕似利刃般深深將她刺痛。她忽然意識到,長笙的話並不是一句玩笑,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將長笙獨留在這個世界。

“也好,我們同生共死。”她微微揚起泛白的唇角,怎麼也沒能忍住那滴自眼角滑落的淚水。有那麼一瞬,她忽然覺得這輩子都不虧了。

終於,這世上也有人愛她入骨,待她如命。隻可笑,還未來得及珍惜,路已走到了盡頭。

她看著長笙起身,持刀走出洞穴。

她看見盲以靈幻箭,閉目聆聽。

洞外的近衛軍扯下了刀麵上的黑布,反射著月光影影綽綽。

那是一場獵殺,獵物,是走投無路的困獸。

盲飛躍於樹木之間,身姿輕盈難追,張弓之時,定是箭無虛發。

蔣箏也跟在長笙身後,一路向包圍圈外衝殺。

長笙曾是浴過血的將士,起手刀落間沒有多餘的招式,隻有你死我活的本能拚殺,招招奪命,幹淨利落得讓人不敢靠近。她為蔣箏了擋下所有的鋒刃,哪怕身上舊傷添新傷,獻血染紅破舊的衣衫,也不曾鬆開牢牢牽著蔣箏的手。

伴著漸漸的體力不支,她們都忘掉了自己殺了多少人。

數人揮動的粗鐵鏈將盲從樹上打落,她的腳踝被死死纏住,無數士兵向她圍來,她淡然扔掉手中的弓,從滿地屍身上拔出兩把短匕,躬身以待。

她似是絕命前的餓狼,無論負了多重的傷,都能將每一個靠近之人切斷咽喉。

所有人隻知她箭術無雙,卻不知她曾是沃多最有名的武者,是千葉家數百年來最大的驕傲,隻不過是她犯下了太大的罪過,早已不配再提起那個被剝奪的姓名。

她曾立誓要用餘生去贖所有的罪,如今卻恨餘生太短,這份罪,怕是隻能償到此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