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伊沉默片刻,道:“事到如今,你能和我說句真話嗎?”
“什麼?”塔斐勒望向瑞伊。
“先王的死,與你和王上有沒有關係?長笙公主說你們勾結魔族,是不是真的?先前重傷你的,是魔族,對嗎?”瑞伊問道,“因為你想反抗,所以給予懲戒?”
“……”
“那一日,你不過提出想去前線鎮守,卻遭受魔族狠手,而後王上就一直對遠東軍步步退讓,魔族……到底想要什麼?一場腥風血雨嗎?”
塔斐勒沒做任何回應,瑞伊卻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猜測,她抬頭凝視塔斐勒,眸中閃爍著淚光:“能不能一起走?就算從此隱姓埋名,四處逃亡也好,我隻想……”
塔斐勒打斷了瑞伊的話:“我是個罪人。”
“我相信你有苦衷。”她相信自己認定一生的人,相信自己的判斷,相信朝夕陪伴的,絕不是一個會為利益牽引的小人。
塔斐勒愣了愣,伸手撫去她眼角的淚,道:“如果我現在走了,往後的一生,甚至死後千百年,都洗不清這一身罪名了。”
“我不在乎……”
“我在乎。”塔斐勒伸手扶住瑞伊的雙肩,道:“這一戰比你想象中複雜太多,我是一個軍人,更流著艾諾塔王室之血,我不允許自己在艾諾塔存亡之際丟盔棄甲,成為一個沒有擔當的逃兵。”
瑞伊的身子止不住有些顫唞,她看見塔斐勒眼中的堅定,那是她心中向往與愛慕的男人本就應有的神情,可從前塔斐勒總是對她太過冷淡,她從他的眼中隻能看到冷漠……如今,她終於在與他對視之時看見他眼中有光,卻見他一句話把自己推向地獄,又從容而淡定的與她訣別。
“所以你根本沒想過自己還能活下去,說什麼守住塔蘭回來接我,都是騙我的。”
“對。”塔斐勒沒有否認,如今黑龍已對他放下了戒心,連路雷克都不知,血祭那一日,黑龍選擇了他為血祭之日的護衛。他隱忍了這麼久,終於走到這一步,這將是他阻止黑龍、幫助長笙,為自己贖罪的最好機會,為此,他早做好了搭上自己性命的準備,又怎能在此時臨陣脫逃?
瑞伊抽泣著咬緊下唇,不知過了多久,才強忍著心頭之痛,點了點頭,深呼了一口氣,撫上隆起的肚子,哽咽著問道:“你有想過他的名字嗎?”
塔斐勒沉默許久,搖了搖頭。
瑞伊忽然拍開塔斐勒的手,向後退了幾步,通紅著雙眼看了看旁側的老樹,又低頭閉上了眼,緊握的雙拳在數秒的沉默後漸漸鬆開,她終是抬眼,含淚苦笑道:“塔斐勒,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對不起……”塔斐勒話音未落,瑞伊已先一步上前撞入他的懷中,那一刻,他下意識想要將其推開,卻聽她在耳邊低聲抽泣:“我知道你心裏沒我,它是冰是石我都認了,誰讓我心裏除你之外再無他人……今夜過後,你我永訣,你就當憐憫憐憫我,或者把我當做她也行,隻此一次,求求你不要把我推開。”
“……”
塔斐勒難以分辨心中滋味,他是刻意疏遠過瑞伊,隻因他認為瑞伊是路雷克的人,並不知瑞伊確是捧著一顆真心來此。他從未執念於心頭那一抹月光,心上人早已觸碰不得,枕邊人又如何忍心辜負?如果前路不是有去無回,他自然願與瑞伊和孩子平淡安穩的共度一生,一日複一日,相敬到白頭。
隻是,殘酷的世間從來容不下“如果”二字,天將色變,他已做好了粉身碎骨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