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箏依靠自己模糊的記憶,花了十幾日尋至當初精靈群居之地,不出她所料,那些別致的樹屋也隻剩下燒焦的殘缺空殼,曾經居住在這裏的精靈,沒了。
“我的性命……真重得過這裏的千萬生靈嗎?”
蔣箏望著眼前曾經美好過,卻終被徹底焚毀的一切,無助的感覺在每一寸血脈中痛苦蔓延。
千葉流砂,沃多上千年來不死不滅的守護者,強大到恍若神明的一個人,怎麼也說死就死了?
這世上除了千葉流砂,可還會有第二個人知道如何撕開時空裂縫?蔣箏迷茫地望著灰蒙蒙的天,覺得自己失去了方向。
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在靠近,似抓到了救命稻草般轉身,隻見一雙疲憊的眼將她凝視,兩兩相望,於無言之中百感交集。
“我和我的族人,一直都在等你。”
***
半年前,黑龍複生那一日沃多燃起的熊熊烈火,是殘存的精靈們終其一生也難忘記的噩夢。
當時,三大家族的長老與靈女都已齊聚在生命樹下,等待著全力協助祭司大人銷毀龍骨,卻不料那場祭祀,少了個最重要的祭品,根本無法開壇。漸漸的,生命樹不再能壓製屍骨已完全彙聚的黑龍,在一陣焦急的等待中,精靈們迎來了數千年來最為靠近曙光的一次絕望。
黑龍,複生了。
那個自地獄而來的魔神強大得驚人,仿佛世間已沒有任何一種力量能與其抗衡,他輕輕吐息便將林木點燃,不費吹灰之力就已摧毀守護沃多上千年的巨型結界,無數早有準備的魔兵在魔族公主的帶領下,自沃多以東翻山而來。
一時間,安寧了數千年的沃多隻餘下了無盡的殺戮與灼人的烈焰。
那場毫無勝算的抵抗持續了四天三夜,大多族人都已被屠戮或衝散,千葉流砂沉默地望著那幾近枯萎,仿佛再也無法讓人從中汲取任何力量的生命樹,做了一個決定。
她為身旁還在戰鬥的族人撐起最後一方屏障後,將自己僅餘的所有力量盡數傳給了風鈴,在她耳畔輕聲說了點什麼,而後,跨過重重火海,孤身走向那居高臨下的黑龍。
“祭司!”
“我輸了。”她停下腳步,目光沒有一絲波動,語氣淡漠得仿佛這場幾乎決定了精靈族存亡的輸贏,對她而言毫無意義。
“你守了這個殘破的封印這麼久,可我還是出來了。”黑龍盤旋於空,赤紅的雙眼望著火海之中麵色慘白的精靈,目光中滿是諷刺:“我很好奇你此時此刻的心情。”
“你覺得該有怎樣的心情?哀傷,憤怒,還是痛苦絕望?”千葉流砂笑了,“你擁有再大的力量,你也無法從一個一無所有的人手中奪走任何東西。”
黑龍不禁慍怒,兩千多年來,這個女人一次又一次與他作對,更是從未受他蠱惑,似是無心。此刻,整個沃多的即將遭受毀滅,她卻還如此從容,這樣的從容,竟讓他感受不到一絲勝利的喜悅。
“你不在乎沃多的存亡?”
“我這一生都在守護沃多,為此我也犧牲到幾近一無所有,如果天注定沃多隻能走到今時今日,那麼我所有責任也該到此為止了,何談在乎不在乎?”千葉流砂說著,笑道:“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樣的態度很讓你惱怒,可又不知該如何去懲罰一個早已什麼都不再在乎的人。”
黑龍沒有說話,隻靜靜看著千葉流砂。
“敢不敢與我打個賭?”
“你想賭什麼?”
千葉流砂遲疑了半晌,閉眼道:“我賭你一年時間內必定死於蔣箏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