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現在的我,可會分外憎惡?”
長笙被自己這樣的想法嚇了一跳,她本以為自己可以放下了一切,卻發現隻是失去一切後的自我欺騙,那些早在心上打下烙印的人或事,沒有一刻真正將她放過。
“陛下,諾拉夫人得知冥絡殿下失蹤的噩耗後,一直吵著鬧著要見您!”急匆匆前來傳信的下人此時跪在地上,額頭緊緊貼著地麵,身子止不住地微微顫唞。
現如今塔蘭城中,沒有人不怕她。
她以為,這就是她想要的。如今的她,本就不是什麼善類,不需要被尊敬,不需要被愛戴,隻需要那些對她不滿的人怕她畏她,這就足夠了。隻是忽然有那麼一刻,她竟覺得自己好孤獨,孤獨到身旁連一個敢站著聽自己說話的人都沒有,更別說聽她傾訴點什麼。
“起來吧。”長笙說著,沉思了片刻,深呼了一口氣,決定去見見那個被自己軟禁已久的弟妹。
冥絡離開的三個月裏,諾拉一直很安靜,她答應過冥絡,千萬不能激怒長笙,所以縱使心中有再多的委屈或怒氣,她都絲毫不敢表露。
每次前線傳來戰報,長笙都會命人提前複抄一份,送至諾拉手裏,順便捎上一句:“克諾薩斯亡國已是遲早之事,還望公主能放過冥絡,勸他歸來。如不嫌棄,艾諾塔會盡心盡力收容克諾薩斯的難民,也定會給予你和你哥哥一生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這樣的傳話,幾乎是恨不得把那個曾經尊貴又驕傲的公主的尊嚴踐踏在腳底,然後再告訴她,她早已一無所有,乖乖順從才是唯一生路。
諾拉知道,長笙恨她,甚至將冥絡擅自領軍離開艾諾塔前往克諾薩斯之事歸根於她的慫恿。如今這位女王陛下的所思所想,甚至所作所為都趨於極端,怕是早已神誌失常。如今自己的性命都在長笙手中,諾拉除了害怕與祈禱,也不再有別的方法能改變這讓人快要窒息的現狀。
她堅信哥哥與冥絡一定有辦法抵禦魔族的進攻,就像幼時聽保姆講故事時,堅信故事結尾必定邪不勝正一樣,去信任,去期待,黎明後終將到來的曙光。
隻是,這份信任,隨著前線傳來的那個噩耗,一同崩塌了。
冥絡在帝都保衛戰中消失無蹤,至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這個消息,幾乎擊潰了她所有的理智,打碎了她所有的期待。
長笙邁進那個昏暗房間的一瞬,隻見諾拉躺坐在床上,一雙通紅的眼以近似祈求的眼神望著她,近似哽咽地笑著問她:“怎麼會這樣?騙人的吧……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忽然下落不明?”
“我知道發生了什麼,知道他為何忽然下落不明。”
長笙說罷,關上身後的那扇門,唯一的光源又被阻在屋外,她看向諾拉不可置信的雙眼,咬牙道:“可我寧願不知道!”
諾拉能從長笙的身上察覺到一股極其危險的氣息,以及一種被壓抑得格外沉重的悲痛。這種悲痛,假不了,冥絡果然出事了……
“你不是在乎他嗎?為什麼一定要為了自己的私/欲,把他推向那條不歸路呢?”
“這不是私/欲,克諾薩斯被魔族攻占,艾諾塔便要直麵魔族,這對你到底有什麼好處?”
“好處?你又和我提這個詞。”長笙不禁自嘲地笑了,道:“你想要冥絡幫你的哥哥,你想要他保護你的國家,你說這不是私欲,因為可以救很多人是嗎?那麼我也告訴你,我想冥絡乖乖的留在塔蘭,我想他漠視你們國家的敗亡,因為我早已與黑龍有所交易,他早已經答應我,隻要我在世一日,魔族大軍便絕不進犯艾諾塔!”
“這是我對艾諾塔的大義,我舍棄的,不過是與艾諾塔無關之人的性命!”長笙說著,忽然大步上前,抓起諾拉的手腕,咬牙道:“冥絡如果不曾參與這場與他無關的戰爭,他就不會被那些他所保護的自私人類驅逐,甚至是深深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