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回應,沒有一絲猶豫,自己的性命說棄便棄,反倒將蔣箏壓得難以呼吸。
蔣箏不得不去漠視這個孩子的生死,哪怕心中有千般不忍……她忽然覺得,自認能言善辯,可此時此刻,麵對眼前這幾近顛倒的一切,卻是覺得任何的話語都那麼的蒼白無力。
“對不起……”她閉上雙眼,用幾不可聞地聲音,不住地重複著這三個字。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能救你。
“姐姐清醒後,你幫我勸勸她吧。”冥絡說著,遲疑了一會兒,又道:“也幫我勸勸諾拉。”
蔣箏一時無言,沉默片刻後,轉身逃似的離去。
她沒有繼續留在那裏的勇氣,哪怕多陪那個孩子一會兒,都覺得心如刀割。隻因她的力量是那麼的渺小,渺小到連那個孩子最後的請求,她都答應不了。
她不能給黑龍更多時間了。
在離開地牢後,她四處詢問黑龍在哪兒,卻沒有一人告知。
心急中,轉身竟見一個眼熟之人,背負兩柄長刀,靜靜站在她的身後,長發如墨,散在肩頭。
“夜……莉莉絲?”
“你要說什麼,我可以為你轉達。”莉莉絲語氣淡漠得仿佛是個沒有感情的傀儡。
可是,蔣箏發現,她的目光並非無情:“為什麼要幫我?”
“你來這裏,是抱著必死的心吧。我很好奇,是什麼給了你不惜一切的勇氣,是什麼讓你奮不顧身?死在你心裏,一點都不可怕嗎?”
“人如果一無所有,生死就都不再重要了。”蔣箏道,“我不過是用一個不重要的東西去換點什麼。替死去的人報仇,為活著的人鋪路,怎麼算都不虧。”她說著,與莉莉絲相視一眼,堅定道:“麻煩你告訴黑龍,他的提議我不接受,而之前所談之事,我隻給他七天時間考慮,七日過後,再無機會。”
莉莉絲望著蔣箏離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她生來便是一個暗奴,被迫簽下了魂之血契的她,生死都在主人的一念之間。從小到大,她聽主人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想活下去,就永遠別忘記,你隻是個兵器,指哪打哪就好,不需要擁有任何感情與思想。”
這個世上,所有人都把她當做“利刃”,沒有人會同她交流,隻有艾格洛琳一人會與她說話,會時不時詢問她內心的想法。
可她不敢有任何想法,從來不敢……
——你憐憫她?
——不。
是羨慕。羨慕有的人能鼓起勇氣,為一個人或一件事不惜一切。這樣的人,往往嘴上說著自己一無所有,心裏卻擁有萬千美好的希望。
不然,又是什麼支撐著她前行呢?
***
蔣箏給了黑龍三天時間,她不知黑龍會如何抉擇,隻知自己成了搏命的賭/徒,將勝敗壓在了敵人的一念之間。
第一天,黑龍沒有任何回應。
第二天,黑龍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第三天,第四天,蔣箏聽聞,黑龍於那座地牢中待了很久,似是在那隻白龍身上做了點實驗。
第五天的夜晚,一陣巨響過後,蔣箏抬眼望見一隻白龍朝著人類的方向遠去,不由感到一陣心寒。
那一日,曾經幫助過人類的白龍再次回到了費柏斯,刺耳的龍吟喚來了風雷,鋒利的爪刺撕碎了所能觸及的一切生人,巨大的尾錘擊碎了曾經堅韌的城牆。
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值夜的守城士兵點燃烽火、吹響號角,人們自夢中驚醒,慌忙應戰。
長笙甚至來不及穿上盔甲,便匆匆趕出營帳,全力奔向城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