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比二嬸的嗓子還要高的聲音傳來,陰聲怪氣的,開始宣讀著明黃緞子上的字。聖旨很長,宣讀了約一刻鍾,大意就是說要石家長女石曦玉入宮選秀。

待二叔接過聖旨帶著滿屋子的人站起來,我的腿已跪得酸了。扶著身子虛的曦玉站起身來,隻聽得那宣旨太監掛上諂媚的笑容朝我頜了頜頭,問二叔:“那位國色天香的小姐就是石大小姐吧?”

二叔正要開口更正,我已福了一福說:“公公謬讚了。”

二叔神色怪異的望著我;他自是明白我說此話的用意,我將代妹入宮。

“小姐之姿傾國傾城,又知書達禮,日後必是大富大貴之人。”太監半真半假的說上一句。

“好說,好說。”二叔塞了一錠銀子進他的手裏,把他送了出府門。

二叔回到大廳時,隻對猶在廳中的眾人說了聲“散了”,牽起我的手便走。

我一驚,卻沒有甩掉。他的步子大步流星,我隻得碎步跟在身後。幸好我十歲開始修練《天心訣》,有武學底這才不致於氣喘籲籲。

走了百餘步——他的百餘步、我的幾百餘步——便到了柳絮亭。二叔在亭中石凳上坐下,示意我坐在旁邊。

看見桌上的古琴,他伸出手去摸了摸。那刻,他棱角分明的臉孔似乎柔和了,英氣的眸子裏多了幾絲柔情,緊抿的雙♪唇漸漸放開,也不再蒼白,回複了紅潤。

二叔石堅鈺比爹小九歲,眉目之間與爹竟有八分之似,而他們每次觸及與娘有關的一切,都是如此溫潤柔情。

“這把琴,是澄——嫂子傳你的吧?”他忽問。

“嗯。”我輕輕應道。

“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把手挪開,隱有戀戀不舍之意。

終於步入正題了。 “隻有傾一國之力,才能報仇雪恨。況且,曦玉身子弱,代她入宮也是在幫她。”我知道,後麵那句隻是借口,他也知道。

“你娘若看見你甘願淪落在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她會作何感想?”

我輕輕一笑:“她會欣慰。因為,江寧石家莊七十九條命要血債血償了。”身上淡淡的曼陀羅花香忽然濃烈了起來,我感到周身散發著的危險氣息。

二叔沉默了。我知道,他心裏在掙紮著。他愛娘,所以愛我更勝自己的兒女,一直寵我縱我,但何不想保護我呢?如果今天是我被召進宮,他會讓自己的女兒代嫁。

良久,他好像想到了什麼,沉聲道:“欺君之罪是可以株連九族的。你要看見石家最後一條嫡脈被滅門嗎?

二叔這步沒有行錯。 “滅門” 二字,是我心中永遠的痛。

第一章 代嫁報家仇 (2)

十歲那年,因貪玩偷溜出莊,回來的時候卻已是滿地血腥,空中彌漫著七十九人的血味……

忽然,腦中閃過選秀聖旨上的一句,打斷了我的回憶,我從那片血腥中手回到柳絮亭,眼前豁然開朗。 “聖旨上說的是石家長女吧,皇上似乎忘記了,石家還有一個嫡長一脈的遺孤呢。 ”

二叔從懷中拿出那一紙詔書,卷開一看,上麵果然寫著“大將軍石堅鈺家中長女” 十字。根據古法,同一脈的為一家,爹和二叔同父同母,皆為嫡脈,而我年紀又較曦玉為長,自可稱得“石堅鈺家中長女”。

二叔終於無話可說,默默卷起詔書,放入懷中。微風拂過,零零落落的柳絮隨風而舞,果真是“未若柳絮因風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