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嬪的雁回閣一眾宮人,為防止疫症散布皆被盡數句決,我手上的人命已增至二十五條。
看著送往亂葬崗的一幹屍體,我低首看了看自己沾滿了無形鮮血的雙手,沒有絲毫的欣喜,隻有更深的哀傷。
當年,梓宏害我石家莊無辜人命,今日,我害他梓宮無辜人命,實質,與梓宏有何異?
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在鎖心殿外的梔子樹上摘下了一朵梔子花,*著母親那善良高潔的氣味。
“尚義大人好悠閑!”熟悉的沙啞聲音傳入耳中,我沒有回頭已知是誰。
“莫相今非昔比,日理萬機,自是比夢姑一個閑散女官要忙碌得多。”我淺笑著回道。
莫妄卻是欺近身前,輕輕捋起我的衣袖子,肌膚相接,仿佛有一股電流竄過。
我一窘,急忙退開,卻見他隻不過是在看我手臂上的紅豆手鐲。
為免被常人看到而惹來麻煩,我把手鐲戴在了手肘附近,不捋起衣袖子的話不會看得見。
看見我的退縮,莫妄隻是幽然笑歎:“我讓你為我戴上了手鐲,你是,你的心,終究不在……”
聽見他的話,我幽幽苦笑:“我們不過是一場萍水相逢,我有我的亡夫,你有你的老相好,何苦糾纏不清呢?”
他忽地哈哈一笑,無比的爽朗,卻夾著絲絲縷縷的苦澀。“老相好……莫妄的老相好是誰,夢尚義還不知麼……”
我愣住了。卻聽他續道:“夢姑,本相曾以為你是一個聰明人,原來你不過如此……”
我僵住了,說不出話來。
良久,隻道:“莫相已為外臣,深宮內苑實在不宜進出,還請莫相避嫌。”
他卻恍惚的笑笑,似醉似醒的喃喃道!“是啊,看完了‘老相好’,也該走了……”
看著他顛顛巍巍的離去,我心中的//
微弱的呻 吟自榻上傳來,梓宏麵容扭曲,滿身抽蓄,顯是痛入骨髓,
難怪內殿沒有人侍候了,原來,梓宏是不想讓他們看到他痛苦的樣子。
如此痛苦竟還有如斯骨氣,真不愧為一代梟雄。
一抹苦笑漫上嘴角:我竟會如此由衷的讚賞起我的仇人來了,難道,我也超脫了盲目的仇恨了?
用摒去仇恨的角度來看他這個人,他幾乎已可稱“英雄”。
眨眨眼,我一甩微亂的鬢發,一定心神:我怎能在這個時候失了原則的?英雄也好,狗熊也罷,他始終是我的滅門仇人!
“皇上。”冷笑浮上嘴角,我柔聲喚道。
梓宏身子一震,翻了個身麵對著我。“顏兒,是你,顏兒……你是來救我的嗎?”
眸中冷色不減,我嫣然一笑:“是啊,救贖了你,也救贖了我自己……”
我一步一步的走近梓宏,身上的幽蘭之香飄溢著。
本來,梓宏的毒還有七日才會噬心而死,可是,我無法再等下去了,我無法麵對梓墨,亦無法麵對至親和殘存的良心。
幽蘭之香,本是無毒,卻是“十日醉”開始發作以後的催化劑。
若是多聞一個時辰,今夜子時,梓宏便會“暴薨”,而一切……也將完結。繞了一大個圈兒,我終於看見了終點。
“顏兒……”梓宏的聲音甚是虛弱,和那個鐵腕暴君簡直是判若兩人。“陪在我身邊……已經足夠了。”
我嫵媚的笑著,蓮步輕移,來到了仇人麵前,在床沿上坐下。
我居高臨下的看著那張因痛苦而扭曲變形的臉,無言的苦澀湧上心頭。
我是是真的變了嗎?曾經的我,如何珍視生命;曾經的我,視救人為己任,甚至連素未謀麵的梓墨,我也是傾盡相救。
可是,現在呢?我卻視人命如草芥,視別人的痛苦為自己的快樂。
看著那一張扭曲的臉,莫名的憐憫湧上心頭。憐憫他,亦是憐憫我自己。
說梓宏殘酷,我自己何嚐不是更殘酷。
以最為令人痛苦的方式殺了他和他的“家人”,我何嚐不是如梓宏當年滅我滿門一樣:冷血。
“‘救贖’了你,誰來救贖我……”我長歎一聲,毅然離去。
十日醉之毒,一旦下了便沒有可解之藥,讓他多活幾天便是我對良心的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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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夜間,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也睡不著。
踏上這條複仇之路,是對,是錯?
拋棄人性的善良,用鮮血染紅雙手,把靈魂抵給了仇恨,隻為複仇,到底是對是錯?
正躊躇著,卻忽聽綺琴在門外大喊:“夢姑,皇上他……吐血了,一直說要見你。”
我忙跳下了床榻,拉開了門,騎琴三言兩語的解釋了梓宏的情況。
用晚膳之時,宮人把晚膳放在鎖心殿的圓桌上,卻見地上有一灘鮮血,太醫到來診治,皆說回天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