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顏色的棉被終歸滑落在地上,露出了床上那名女子單薄到隻剩骨骼的身子,除了單薄,她露出的手腕上傷痕斑斑,像是放血時的留下的創傷。
她其實早已經不像是一個活人了,憑白撐了這麼久,終於解脫了。
她最後那句話到底想說什麼,這個世界上,也再無人知曉了。
唇色蒼灰,臉色青白,除了已經沒有呼吸之外,杜靈靈其實和剛才並沒有什麼大的區別,她倒在那張困了她十幾年的床上時,甚至連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杜靈靈說他第一次對她這麼好。
可是杜靈靈到今日這般模樣,他裴南也在身後狠狠的推了一把。
這世上沒有後悔藥,裴南也從不認為自己會後悔自己所做過的決定,機緣巧合的命途中,他是鬥不過沈清棠,也注定沒有辦法將杜靈靈從杜義修給他選定的人生中拉出來。
讓裴南覺得煎熬的,是他不該再這其中插的那一腳。
***
裴南將棉被拾起來,重新蓋在了杜靈靈的身體上。
那是一具已經沒有任何呼吸的,冰涼了的軀體。
可是這樣蓋住,卻和剛才他進來時沒有一點的差別。
一樣的沉默,昏暗,腥臭。
裴南沒那個掌人魂魄的本事,也不想留下杜靈靈的孤魂,想了片刻,念了一首清心咒送杜靈靈上路。
他轉身離開。
腳步剛邁開一步,就聽到不知道從哪裏傳來的說話聲,帶著透骨的涼意和黏濁的笑意,傳入他的耳朵:“裴仙君剛才做了那麼多感人的事,怎麼這就要走了?”
裴南腳步停住。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卻出奇的鎮定,似乎連呼吸都沒有紊亂分毫。
站在原地,裴南微微頓了頓,然後淡道:“魔尊看夠了熱鬧,便現身一見即可。”
隨著一聲朗然的笑聲,門口封印陡破,從門外走近一個人來。
那人仍舊著一身豔紅色,與這地下陰室極其不襯。
司堯勾起嘴角笑道:“被發現做了壞事還能如此淡定,不愧是裴仙君。”
裴南抬眉平視,語氣清淡:“你何時知曉的?”
司堯伸出一根指頭搖了搖,又笑:“第一天。”
“哦?”
“南木性格執拗頑固,又愛極青垂,”司堯眼底掠過幾分深意,“而且,南木的身體從未受過傷。”
裴南點了點頭,臉上不見分毫尷尬,了然道:“原來如此,演技不好,讓魔尊見笑了。”
見裴南如此坦然的不要臉,司堯的語氣僵了一下,似乎倒有些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過了半晌才道:“可憐沈清棠那小子為了你修為都不要了,你倒是活得自由自在的。”
裴南客氣道:“還好。”
司堯突然發現他本來已經習慣裴南對他恭恭敬敬了,此時剝下了裴南的外表,露出了原來的模樣,似乎也不是一件那麼好的事,他挑眉想了想:“杜靈靈終於死了?”
裴南神色頓了下,轉身向身後的杜靈靈看了一眼,回身平淡道:“你既然已知曉,何必再問。”
司堯湊近裴南幾步,冷笑:“裴仙君真是好膽量,不但人死了,連魂都送了,我養了杜靈靈這麼久,正要到她派上用場的時候,她就不巧的死了。”
裴南神色平淡,向後退了一步,語氣裏淡漠平和:“那是挺不巧的。”
司堯直起身來,盯著裴南看了片刻,眉毛上挑,眼底也沒有了剛才的冷意,似乎看得興致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