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裏,母親從來不允許我和我弟弟玩在一起,想必二叔和二姨母對江若凜的態度也是一樣,可是小孩子的玩心重起來,大人也不能每時每刻都看著吧。
我們每個星期總會挑一個晚上偷跑出來,蹲在花園裏玩耍,隻是這個玩耍不是做遊戲,就單純聊聊天,互相吐苦水。
他告訴我,二姨母逼他也逼得很厲害,整天就是學這學那,累個半死,我們可以說是一拍即合,有一次,我終於忍不住問他為什麼要把自己知道的東西藏著掖著,他哈哈一笑,對我說:“哥,你這就不懂了,我知道的越多,學得越快,他們叫我學的東西也就越重,相反,我裝作學得很慢,那麼他們塞給我要我學的東西,可就很少啦,這樣不是很輕鬆?”
我默然了,大智若愚就是這樣的人吧。
隻是,這個看似淺顯的道理,對於當時的我來說,根本想也想不到。
現在再回想,懂得收斂鋒芒,輕易不展示給別人,論起心機,江若凜在那個時候,就展現出了如此驚人的天賦,而這種天賦,足以讓我無地自容。
後來麼,我就更加努力了。
日子依舊是平淡地過,隻是漸漸的,我察覺到家裏的氛圍開始變得不太對勁。
具體時間,是從爺爺生病被送進醫院之後開始的。
突然變得沉悶的大宅,禁止我外出的母親,吃飯時一直板著臉的二姨母,上班時各走各的父親與二叔。
隱約間,“繼承人”這個詞開始在宅子裏傳開來。
雖然我覺得整個家都變得古怪,可也沒有多想,大人們的事情根本用不著把小孩子去操心。
不過我想錯了,生活並不會平靜到一帆風順。
忽然有一天,母親對我說,要搬出大宅。
之後,她就一路領著我出了門,出了房間,走到花園裏,父親已經等在了那裏,我們上了車,之後車很快就開走了。
母親說,父親在海邊買了一小棟房子,我們住到那裏去,氣氛也好,環境也好。
我對當時信以為真感到有些可笑,現在想起來,母親是打算用另一種方式在保護我吧。
雖然她是失敗了,這一失敗,就注定了我近乎半輩子的顛沛流離。
沿海公路上,一輛牌照被黑布蒙起來的大貨車,輕而易舉地就將我們坐的車子撞飛出了公路。
天旋地轉,車子一路滾下了茂密的樹林。
我被母親緊緊地抱在懷裏,嚇得全身僵硬,那一刻仿佛就是世界末日,整個天地都在顫唞。
車子停住的時候,我滿眼都是刺目的鮮紅。
坐在駕駛室的父親已經渾身鮮血地倒在那裏,生死不知。
荒雜的樹叢裏,刺入鼻腔的是濃烈的汽油味,前方發動機在冒著濃煙,我努力抬起手,碰了碰母親的臉。
所幸的是,她很快睜開了眼睛。
“若然……”她對我說:“你有沒有事……”
聲音很虛弱,嘴角邊掛著血絲。
我忍耐住疼痛,擺著一副倔強的表情搖了搖頭。
母親嚐試著撐起身子,可是整個車廂都已經被擠壓得變形,她的腿被倒下的座椅卡主,動彈不得。
“你從這裏……爬出去……”她指著頭頂上已經沒有了玻璃的車窗對我說。
我竄起身子,用力往上爬,玻璃渣刺入手心依舊渾然不覺,不過還好,我爬出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