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塗好的手,端詳著,青蔥玉手數十年如一日,從未見衰老之跡。

太子卻似乎並未聽見,猶自出著神。皇後微微蹙眉,這個兒子,從未讓她失望過,如今……

她一沉吟,收回了手,婢女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一驚,來不及收手,鮮紅的一筆就這麼歪了出去,長長地撇在精致白皙的手上,觸目驚心。小婢女忙不迭地跪著挪後兩步,一個頭重重磕下,也不討饒,等著皇後降罪。

娘娘素來喜靜,最不喜歡婢女吵鬧,越是討饒,越是重罰。

這一次,責罰卻沒有來,臥榻之上的皇後娘娘收了手,仔仔細細戴上甲套,左右端詳了下覺得沒什麼問題,才道,“你們都下去吧。”

“是。”犯錯的、未犯錯的侍女們紛紛離開。

皇後才看向緊張的仿佛在咽著口水的太子,道,“說吧。什麼事,值得你這般失了姿態。”

太子喝了口茶,又左右看了看,確定四下真的無人了,才低聲問道,“母後,您可還有當年傾城姑姑的畫像?”

一愣。

尖銳的甲套劃過朱紅色的木雕扶手,留下一道尖銳的刮痕。

她若無其事地握了握手,穩了穩心神,問道,“你要她的畫像,作何用?”

太子殿下將屁股底下的凳子挪了挪,挪到皇後跟前,湊近了說道,“那日彤街有家酒樓開業,兒臣帶著雪兒去吃午膳,母後也是知道的……”

他停了停,皇後卻似乎並沒有耐心聽這些小兒女之間的事情,催道,“直接說重點。”

有些分不清自己心底到底是期待、還是懼怕,她曲起的指尖刺痛了掌心,猶不自知。

“母後別急,聽兒臣說。在那家酒樓之前,兒臣遇到了雪兒的三妹,因她低著頭,兒臣看不真切,但總覺得似曾相識,卻莫名想不起來到底何時看到的。這幾日總有點心神不寧,今日才想起來,像極了傾城姑姑。”

“哢擦”

鑲金嵌玉的甲套斷了,斷口銳利,直接劃傷了皇後日日保養的手,血流如注。

“母後,我去傳太醫。”太子急急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不用!回來!”皇後娘娘隨手用手帕粗略包了下,這件事,遠比什麼太醫要重要的多。傾城……這兩個字,是她尚未痊愈的傷口。碰不得。一碰,就鮮血淋漓。

那是心口的傷,相比之下,這些指尖的傷口,何其不足為道。

“母後,會留疤。還是讓太醫來看看吧。”

“不用,你繼續。……我記得將軍府隻有兩個女兒,何時多了一個三妹。”她做了一個深呼吸,平複了下心情。

“母後想來對那些個市井八卦不關心,是以不知道。月餘之前,鎮南將軍的私生女來了將軍府,為此,雪兒的母親將軍夫人還進了佛堂自此再也不出來了。是皈依佛門了。”

“是嘛……你傾城姑姑已經去世這麼久,她唯一的孩子也在六年前死在了斷魂山裏,想來……隻是有點相似罷了,你看錯了。”皇後娘娘握著流血的指尖,淡淡的血腥味,在幽香沉鬱的熏香裏緩緩彌漫開來,“以後這事,你莫要再提了。上不得台麵的私生女,怎麼可以和至尊正統的皇家血脈相提並論。你父皇聽到了,又得怪罪你。”

這會兒,太子也覺得,也許是這幾日來魔怔了,想來那日便沒有瞧清楚,這事太荒誕不羈了,的確不適合拿出來說,免得以為自己怪力亂神的。於是站起身行了禮,恢複了原有的風姿,“是。那兒臣告退。母後仔細傷口,小心起見,還是招太醫來看看。”

“恩,你去吧。”

她目送著太子離開,招來貼身嬤嬤低聲囑咐了什麼,嬤嬤低著頭領了命,急急忙忙出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