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的記憶,我也不知道自己多大了。我的記憶,開始於暗無天日的黑屋子裏,那裏有幾十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孩子。
我們出不去,整個屋子有一個從來沒有打開過的厚重的大門,還有頭頂一個小天窗。
我們的吃喝拉撒都在這個黑屋子裏,所以黑屋子味道很是難聞,變餿了的食物、排泄物、嘔吐物,各種東西混雜在一起的味道,惡心到令人作嘔。
黑屋子也很吵,小孩子的哭聲最是頻繁,隻是越是哭,越是挨打,漸漸地,那些孩子也不哭了,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我不知道我們從哪裏來,也不知道要去往哪裏。
一開始每天都會有一個硬邦邦的饅頭,和一些餿掉的湯水,後來,就沒有了。
我們開始挨餓。
這個時候,我們還是很和睦的。雖然沒有交流,大家都像是不會說話的木偶一樣,安靜、和睦地吃飯,或者挨餓。
幾天之後,漸漸地就有小孩子受不了了,他們在某一個睡眠之後就再也沒有醒過來。
屍體很快被抬了出去。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那扇厚重的大門打開。明晃晃的刺眼的亮光刺痛了我的眼睛。
又過了幾天,差不多有一半的小夥伴餓死了。黑屋子裏上麵的洞口吊下來一碗熱氣騰騰的白米飯,和一把很漂亮通體黑色泛著蠱惑人心的光澤的匕首。
所有的小夥伴一哄而上,白花花香噴噴的大米飯瞬間撒了一地,所有人都圍著去搶,囫圇地往嘴裏塞。一些個子瘦小的擠不進去,隻能在外麵嗷嗷的叫,仿佛野獸發出的嘶喊,拉扯著想要去搶地上的米飯,場麵亂作一團,很多小孩不停地被打出來,又不停地進去搶米飯,如此反複。
隻有我,撿起了那把匕首。
殺人,其實很簡單的,特別是殺一群已經餓了那麼多天,手無寸鐵的小孩子。隻要一刀。
我把他們都殺了,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一個人的血,可以那麼滾燙、黏膩、惡心。比黑屋子裏餿食物、排泄物、嘔吐物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還要惡心。
把他們都殺了之後,那扇大門又一次打開了,外麵如我所想,擺著一桌真正的山珍海味。
之後,我就成了這個組織裏一名真正的殺手。那時候我還不是零,我隻是一個無名小卒。我唯一的夥伴就是從那個黑屋子裏帶出來的匕首。
生活成了永無止盡的訓練、殺戮、受傷、再訓練、再殺戮。就像我說的,殺人其實很簡單的。致命的地方,輕輕一刀就夠了。
當然,一開始我的手法沒有那麼幹脆,很多次一刀下去,對方並沒有死透,那種喉嚨裏含著血沫說不出話隻能發出很詭異的聲音,那種奇怪驚悚類似於“咯咯”聲的聲音,成了我多年來,糾纏不休的夢魘。
所以之後,一刀斃命,是我唯一的仁慈。
數年以後,我漸漸嶄露頭角,成了組織裏代號零的殺手。我才知道,組織每年都會網羅各地的孤兒棄嬰小孩,然後關在那個黑屋子裏,無論關進去多少個,每年都隻會出來一個。
我不喜歡這種生活,不喜歡這種暗無天日隻和陰暗為伍,整個人都在發黴的日子,鮮血的腥味總讓我作嘔,數年來我根本吃不下葷腥。
我不知道我從哪裏來,也不知道應該去哪裏,甚至我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目的是什麼。難道每個人不是都應該是帶著目的來到這世界的麼。
為什麼隻有我沒有……每個午夜夢回,我總一次次問自己,活著的理由是什麼?
如果沒有目的,那我活著做什麼?
明明沒有了任何活下去的目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覺得我不能死。一定有什麼,是需要我,並且隻能是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