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親自拒絕,麵子上終究掛不住。

就連大臣們都有些指指點點,都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長公主,怎麼就自己拒絕起來了?

暮顏卻不以為意,她還是那副繾綣的表情,那溫柔的聲音,說道,“太子殿下,高居雲端之上,飲瓊漿玉液,食禦膳珍饈,**王之術,博天下之大,那之後呢,心中還有多少位置是留給長樂的?”

“而長樂,雖手握夕照半壁江山,卻終究是十丈軟紅裏再普通不過的女子,所求不過是一心一意。若有一人,心中裝不下這萬千山河,裝不下天下芸芸眾生佳麗無數,獨獨隻裝得下長樂一人,長樂便鳳冠霞帔,甘願一生,洗手作羹湯。”

靜。

靜默。

少女微仰著頭,發絲滑落在腦後,露出線條精致美好的下頜,褪去華服宮裝隻穿著淡綠色長裙的女子,沒有高高在上的貴氣天成,柔軟的笑意,溫良無害的樣子。

自國宴開始,她就一直都是這般模樣,話不多,不刷存在感,隻是安安靜靜吃著瓜果。

一直到方才,身份暴露,眾人對於她的恭敬也是因著身份的關係,而非她這個人。暮顏是誰,在場除了暮書墨,恐怕沒有人在乎。他們隻在乎長樂長公主是誰。

可是,這個自貶身價強調自己隻是將軍府一介私生女的長樂長公主,卻以自己的通透秀慧讓所有人無言。

劉暢也沒有說話。一開始暮顏拒絕的時候,他以為這女子也終究是聽了世人諸多傳聞所以拒絕,心中已在盤算如何以利誘之。

這會兒卻終於知道,這樣的女子,天下利在她眼中,也許不過就是過眼雲煙。她要的,他給不起,這天下諸多男子,都給不起。

但也因此,更加激發了他心中所想——這個女子,他一定要得到!

劉暢哈哈一笑,看著暮顏朗聲說道,“本宮就把話放在這了,遲早有一天,你,要入我東宮,執掌我盛寧後宮!”說完,他大聲一笑,回了座位。

“太子爺似乎一直忘了我那句話,有些話,莫要說得太早。”自始至終站在暮顏身後的暮書墨寒了臉,看著一臉沒臉沒皮無賴模樣摟著自己小妾喝酒的劉暢,就這樣的渣,也想染指他家顏兒?看來,這盛寧,近日來有點兒太閑了?

他上前一步,當著滿朝大臣、太子太子妃、當著天燼皇帝陛下的麵,拉起了少女的手,將她拉到自己的座位上,斟茶、倒酒、剝葡萄。

一連串動作格外熟稔、連貫,仿佛做了不知道多少遍,而被伺候著的長公主殿下,卻一改方才低調親切卻帶著點疏離矜貴的模樣,眉眼間都是慢慢的孩子氣,甚至,帶著得意的嬌憨,說著什麼。

歌舞又起,所有人的目光卻多多少少落在了這一對有些奇怪的叔侄身上,聽不清楚他們說什麼,但是神色之間的寵溺卻是掩蓋不住,偶爾抬手摸摸她的頭,笑地格外溫柔。

看來……這暮家三爺,的確是對自己這位小侄女好的有些過分了。

難怪方才和盛寧太子正鋒相對、劍拔弩張。

而對麵的太子妃,想得卻是更多。太子因著暮顏離開,也坐到了自己身邊,而黎兒就在自己另一側,從殿前下來之後,他便自始至終低著頭喝酒,喝得也不快,隻是也不看殿中歌舞,似乎神遊在外的模樣。

銀色的麵具下,其實根本看不清表情,而她的位置,也看不清眼神,但自己的兒子如何能不了解,他……這是入了心。

低低歎了口氣,撫了撫手腕上的鐲子,那隻被送出,又被還回來的鐲子。

若說,長樂長公主當殿拒絕劉暢那番話,讓她又升起了些許希望的時候,那麼這個時候看到笑地嬌憨還不設防的暮顏,這份希望也終於如同肥皂泡一樣破滅了。